第三日的清晨,林嵐照常支開了所有人,隻留下一個常禁,他看著常禁走入樹林離開了他的視線,林嵐這才悠然自若地來到那麵無形的光幕前,抬手試探著。
光幕以他落手點為中心蕩開了一圈圈的波紋,看來老徐說的十天,是完完整整的十天,恐怕差一個時辰都不行,可最遲,也是今晚了。
“曹大人,”林嵐內心的火熱被這個驀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他麵無表情地轉身,懷中還捧著野菜的常禁笑吟吟地站在距他不足三丈的地方,隻是因為背著光,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顯得幽深晦暗。
林嵐強自鎮定地就近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屈著一條腿,用手支著下巴,另一條腿晃蕩著,就這麼看著常禁忙碌,但他的心思卻全在不遠處的光幕上了。
“今天進山的那些人就該回來了,晚些時候我們得和他們彙合。”常禁一邊把盾牌架上火篝,一邊對林嵐道。
被一句話拉回了神的林嵐微微偏轉過不曾離開光幕的眼眸,看向了背對著他的常禁,“為什麼不來這裡彙合?”
常禁拿削乾淨的樹枝攪拌著湯,心不在焉道:“這裡的夜晚會很危險,必須離開。”
“夜晚?”林嵐在這裡度過了十個夜晚,可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常禁頓了一下,似乎有點遮掩的意思,“那什麼,這是我個人習慣說法……風穀每隔九十天便會迎來一場危機,就像是一場清洗,而且夜晚降臨時風穀出入口會暫時消失,無法逃離,挨不過去就是永遠除名,不然怎麼會說此地奇險,九死一生。”
看來風穀不似被他斬殺的那名青年所說危險來自於人,隻是今夜前必定可以離開風穀,林嵐不大樂意再卷入什麼麻煩,於是問道:“是什麼樣的危機,又為什麼必須與其他人彙合?”
“彙合自然有彙合的意義,以往就算獨行也還好,可近些時日來有太多新來的人了,他們沒有一點應對危險的辦法,還會把禍事引向他人,你真當另外那些人是進山狩獵嗎,他們的確在狩獵,夜晚將至,他們沒進山,他們狩的是人。”
常禁依舊專心地煮著湯,誘人的香味已經飄蕩到了林嵐這邊,可後者震驚於常禁的話,連食物也失去了吸引力。
“到底是什麼危機?”
這次常禁沉默了許久,才抬頭看著林嵐肅然道:“不可說。”
“……?”
……
無形的光幕忠誠地履行著職責,無形的波瀾平靜地擴散,林嵐收回手,有些焦躁地走回風穀,午時將至,已有人陸續回來,常禁也沒再準備午膳,兜著一捧紅色的果子向林嵐走去。
“大人,危險隨時會來,隻能先用這些墊墊肚子了。”說著,他先取了一枚吃下,證明此物可食用。
“大人?”剛回來的一人忽然重複了一聲,諷笑著,“大人既然能夠離開,為何不現在就走?”
這句話隱隱點出林嵐並不能帶其他人離開風穀,甚至自己也不見得能走出風穀,當初所有人願意留下幫他獵取妖丹,一來因為危險將至,單獨行動容易被其他人當作新人狩獵,二來就是少年說的他能帶人離開,縱使大家將信將疑,但總歸想要賭一把,可如今看來,不過空話而已。
林嵐抬眸看去,漆黑的眼眸仿佛幽潭,雖然清澈,卻讓人看不清,看不透,唯有越陷越深。那名說話之人收回了目光,畢竟少年的詭異有目共睹,他還想活著。
“你這話可沒道理,若無需等待時機,當初大人進來幾日就可以離開,何必拖到如今。”
常禁算是維護了林嵐一句,可這些事情無從考證,大家此時也沒心情爭論,林嵐取過一枚果子狠狠地啃了上去,總歸在這裡的也不是什麼好人,找機會殺了就是了,睚眥必報怎麼了。
果實微酸,汁水豐沛,不算好吃,但也不是無法下咽,而且此地的草木有益於神魂,絲絲縷縷的力量湧入神魂,清神醒腦,極為舒暢,可此刻林嵐已顧不上這些,問常禁道,“這場危機,會持續多久?”
“一夜。”
隻是一個晚上嗎?
林嵐鬆了口氣,還好,不至於耽誤他太久。
“隻不過等天亮時,可能過去了幾個時辰,可能過去了幾天,也可能已經過去了幾月幾年,這可說不準。”常禁笑眯眯地補充道,林嵐看著他這惡劣而虛偽的笑容就恨不得揍上一拳,分明是故意給他一個希望,再打上一棒槌。
“以前你們最久是經曆了多久?”
“不知道。”
“……?”
林嵐不懷好意地偏過頭。
常禁攤了攤手,“這裡又沒有幸免之人讓我們問個時辰日期,隻不過聽說曾經有人守靈物成熟時夜晚降臨,等天亮了,看守靈物的妖獸死了,靈物也早已枯萎了。”
林嵐聞言,小臉上露出一絲悵然來。
老徐,你知不知道你新收的弟子快被你折騰沒了……不對,近來才多了一批入穀的新人,不會徐若清已經得知了此地古怪,摸索出了規律,這才讓他來吧?
難怪那天徐若清態度這麼客氣,也知道是個不知歸期的任務啊,北冥也好風穀也罷,老徐你特麼是故意支開我的吧!
……
“半個月後,我們會作為東道主,與血妖殿進行東林地域的名額爭奪。”邵衍從黑暗中走出,忽然看到男子神思不屬地看著窗外,唇角若有若無地勾著一道笑意,他不禁有些發愣,“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
徐若清回到案台後,搖了搖頭避開了這個話題,“半月後,若北冥舊址仍無動靜便讓他回來吧。”
“當初可是你說的,他一日未晉升,便一日不得回宗門。”邵衍提醒道。
徐若清揚了一下唇角,笑意直達眼底,頓時如冰雪消融,雪蓮綻放,俊美無雙,隻是看到這一幕的隻有冷冰冰不會欣賞的邵衍,他隻因那番話覺得驚愕非常。
“試煉將開,東林終散,我護不了他一輩子,若真到了這麼一天,總要讓門人見見他,讓這片土地上的人知道,相王封地的東方,有過一個東林門。”
雖不是故土,但終究待了許久,邵衍目光複雜,輕聲道:“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悲觀,你離開這麼久,東林不依舊好好的嗎。”
徐若清鋪開一張宣紙,撩著袖擺開始研墨,墨色如夜,卻在陽光下璀璨如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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