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天地已被冰雪覆蓋，稀少的人跡似乎更為這片冬季增添幾分嚴寒，然而奔跑在冰天雪地裡的少年已經滿身是汗，斜斜地戴著笑麵，口鼻中呼出的氣息化作一片水霧消散在天地。被背在身上的紅燭極為嫌棄地儘量避免與少年肢體的接觸，指尖則緊緊揪著白袍。
“如果地圖是正確的話，前麵那座山就是玄天門山腳了，山門好像在半山腰來著吧。”
待來到了山腳下，林嵐把紅燭放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擺正麵具道“宗門附近，想必不會有什麼妖獸了，剩下的路就慢慢走吧。”
紅燭看少年這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自然沒有意見，待會兒還有入門試煉，要是因為這點時間少年被刷下去那也太慘了。
“你有沒有想過，”紅燭跟在林嵐身後，開口問道，“要是我入門了你被拒之門外該怎麼辦？”
林嵐並無遲疑道“我好歹也有出塵中境，總能當個雜役弟子，我們在這兒不會久留的。”
“如果結果正好相反呢？”
少年頭也不回道“那就回嘉城再買匹代步妖獸，然後去霞城。”
少女眨了眨眼睛，讓驀然在一瞬間模糊了一下的視野恢複清晰，天地雖然遼闊蒼涼，可她卻覺得並不怎麼寒冷。
……
玄天門不似東林門定時招生，錯過了就要等待下一次，他們設立了入門試煉，能通過試煉者便能入門，隻是在試煉之前還有一個簡單的排查，主要針對年齡和背景，林嵐與紅燭年紀不大，又無門無派無甚牽扯，因此很快就通過了資格測試。
資格測試是在山門口進行，所以此刻他們才算是真正踏入了玄天門。外麵的冰冷似乎完全無法綿延至此，一道界門隻差，裡邊楓葉赤紅似火，綿延百裡，空氣舒適而涼爽，遠看，山外迷霧籠罩，但隱隱能見幾座高峰聳立，宛如直通上蒼。
“這裡是宗門邊緣，仍有迷霧阻隔視線，隻有等通過了試煉真正成為了玄天門弟子，才能帶你們去領略其中的風光。”帶領林嵐二人的是身著鵝黃宗袍的玄天門門生，宗袍背後的圖紋像是三座高聳的山峰，又似林間的楓葉，倒是彆具一格。
玄天門之人將他們帶到了一位在山間涼亭裡書寫的女子麵前，恭敬執禮道“代師叔，既然您暫代王師叔的職責，那麼這想要入門的兩位也要由您考校。”
“彆打擾我！”女子寒聲道。
“代師叔，不可讓二位久候。”玄天門門生提醒了一句。
女子冷冷抬頭瞥了兩人一眼，隨即低下頭繼續奮筆疾書，冷漠的聲音不帶感情地吐出，“玄天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現在什麼人都來得了……罷了，你們二人就為我抄書吧，兩個時辰，隻要抄得能讓我滿意就行了。”
“代師叔，你這是不是……”
女子目光冷颼颼地看向門生，“怎麼，你隻是劉長老弟子又不是他本人，還想對我指手畫腳？”
那位門生眼角跳了跳，不管怎麼說也是出了考題了，他也隻有作罷，再度恭敬一禮道“那師侄先告退了。”
……
紅燭沒想到這個隨意的女子竟會給出這樣的題目，她作為家主時的確也會寫很多東西，而且她自信寫得迅速而完美，抄寫這種事情對她而言本不存在難度，隻是，她還不太熟悉古體字，更不怎麼會用毛筆啊！
悄悄地向邊上打量了一眼，少年是知道她寫得字有多難看的，按照他的說法，他們下一站就要去霞城，所以理應還是雙雙放棄來得直接，可她卻看到林嵐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涼亭長座前，筆尖下行雲流水，鸞翔鳳翥，專注得根本容不下她的無助，無法，紅燭也隻有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至少擺一個態度出來。
女子隻顧埋頭書寫，現在多了一個林嵐，涼亭中一片安靜，可紅燭心中怎麼都寧靜不下來，雖然此地隻有秋季的涼爽，可地磚冰寒，還硌得她膝蓋疼，本想換個姿勢，可一動，原本還能夠忍受的難受反而不能忍耐了起來，她再度小心地打量了林嵐兩眼，除了手腕，少年似乎一直都沒有變換過姿勢。
也是，在襄城時他天天忍耐著遍體的鱗傷卻愣是沒叫他們覺察半分，區區兩個時辰的跪坐又算得了什麼。
……不過，原來兩個時辰是這麼長，分明同乘一騎前往嘉城的七天都是那麼的短暫。
紅燭手上還執著筆裝模作樣，眼眸卻在不知何時闔了起來，既然覺得漫長難熬，還不如與她眼中這些五顏六色的光彩打好關係，說不準日後哪天她隻要一招呼，它們就能迅速聚集起來嚇死曹小劍這個背信棄義之徒了呢！
……
“原本指腹為婚的，是長生界的下一個女孩和蕭家二公子，但是蕭二公子仙魂特殊，家主舍不得，所以在我還沒出現時，就將我收作嫡女，為我定下婚姻，我是那場盟約後七年裡第一個女孩，所以這些重擔的主語都成了我，我一出生就被帶離了母親身邊，再未與之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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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時若微微驚愕，“你一直被蕭家主當做嫡女長大，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蕭延舞依然把腦袋擱在膝蓋上，出神地望著大荒的方向，“是哥告訴我的，他等了七年，在等一個素未謀麵的妻子，聽說他再等不到，指腹為婚的男方就自動過繼給下一個男孩。”
“那他可真不幸，在最後的日子裡居然等來了你。”尹時若本意想活躍一下氛圍，卻發現蕭延舞還是怔怔的模樣，她也就放棄了打算。
“不，那是哥期待的結果，”蕭延舞揚起了唇角，笑得溫暖平靜，“他說他起初的確是悲傷的痛恨的不樂意的，但七年等待，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命運，既然他承擔得起，就不要讓他的弟弟痛苦迷茫了，讓這場交易終止在他這裡就好了。”
“交易？”尹時若愣了下，反問道。
“嗯，交易，哥說蕭家覬覦長生界所謂的三大禁地，長生界需要強大的同盟，”蕭延舞似是嗤笑般道，“長生界的情況我不了解，隻知道他們中有人想殺了哥哥，至於蕭家……你一定沒見過蕭家主吧？”
尹時若不解地點了點頭。
“那是個很恐怖的人，或者說他根本不能再稱之為人了，我想，你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他的真麵目了，當然，見不到最好，就這樣讓蕭家腐朽到凋亡也不錯，畢竟怪物就該死在無人可見的角落裡，出來嚇到人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尹時若看著張牙舞爪的蕭延舞，卻覺得她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她忽然很高興自己出生在尹家，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勾心鬥角，可相比之下，蕭延舞卻顯得無助而絕望，她出生在人人豔慕的蕭家，如今拚命地掙紮，隻想混跡在豔慕蕭家的那些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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