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聽說了這使者的履曆後,也是不由發笑“這不得當了十幾年彆駕了?倒是個奇人,這麼些年,也不見升遷。
也罷,這不巧了麼,君矯你是益州彆駕,既然來的是揚州彆駕,你就代表我益州,將其安置在驛館,好吃好喝招待著先穩住。讓他見識見識我益州百姓富庶,禮數不可缺。”
張肅這便領命,自去招待孫邵不提。
……
當天傍晚,孫邵旅途勞頓,就想隨便先歇下,結果就有益州本地官員過來,設宴款待他。
孫邵就是乾外聯工作的,這種酒局場合也是經常經曆,也不用準備,就欣然赴宴。
見到招待他的主官時,孫邵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麵白高大,形容挺拔,但法令紋深峻,下頜的山羊胡和唇上短須連綴一片,修飾得很是精致。
孫邵不知來人底細,但僅憑麵相,就覺得對方是個明哲保身的利己之人。
“在下揚州彆駕孫邵,不知閣下……”
張肅也拱手“益州彆駕張肅,此乃舍弟張鬆。”
隨著張肅的話語、指示,孫邵低頭順著張肅的手勢看去,這才看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因為太矮,剛才竟沒注意到。
孫邵內心也忍不住暗暗一驚,幸好他有涵養,沒有流露出絲毫表情破綻。
孫邵心中暗忖“天下竟有如此矮矬之人?還能擔任接洽使者的事務,這蜀中真是多奇人異事。偏偏其兄如此偉岸,一母同胞所生,怎會差彆如此之大?”
考慮到自己出發前,主公和子瑜、孔明幾位都千叮萬囑,讓他結好蜀中能人,不可驕矜,孫邵便奈下性子,對張肅和張鬆都是溫言相對,非常禮貌。
如今的益州人,因為連年道路隔絕,對外部的情況了解還是比較少的,隻知道一些最重大的大事變化,比如“袁紹滅亡了,他兒子也被殺了,曹操被劉備趁機偷了”之類。
其他小事,因為消息閉塞,蜀人基本上是兩眼一抹黑。比如外界如今民生經濟如何、近年有沒有什麼新的奇巧技術、珍奇玩意,蜀人幾乎不知道,除非是荊南商旅已經把東西賣到益州了。
所以雙方隻是閒聊了一會兒,張肅、張鬆兄弟便覺得孫邵見多識廣。
孫邵見他們還有很多風土人情方麵的小事想問,就讓隨從取來一個箱子,拿出一些武昌特產的小玩意兒,不是瓷器就是打磨的水晶,抑或結構精巧的黃銅鎏金機械,而且都有些實用價值,作為禮物相贈。
張肅有些緊張,覺得這種場合,事情還沒辦,就收揚州人送來的禮物,傳出去容易被主公猜忌,便露出了推諉之色。
孫邵連忙隨和地解釋“些許玩意,在武昌不過千百錢可得,尋常禮尚往來罷了。卲此番帶了幾船來,想要的話,成都官員人人都夠,不必避嫌。”
張肅兄弟隻覺大開眼界,便拿起來一件件細問,孫邵也不太會解釋這些東西的用法,何況他此來本意就是勾引益州人生出出去看看的好奇心,所以就故意語焉不詳,最後還讓從人拿出幾箱書,分發給了張肅張鬆兄弟每人幾本。
張鬆接過一看,都是些從沒聽說過的書,應該是今人新作,什麼《江南風物誌》,一看就是寫著玩的,毫無教化價值。
但是他和大哥的兩套書,字跡格式幾乎一樣,這也讓他有些好奇“這種閒談筆記,也有人用如此上等好紙、反複謄抄,倒也用心。”
孫邵頓時笑了“這自然是印的,動輒數百上千本,費不了什麼工夫。正因武昌如今文教大昌,印書匠印完了十三經,無事可做,就又去印先秦諸子,及今人筆記。”
張鬆聞言,又是大驚。
這幾年,他們倒也有感受到從荊州販賣過來的書,越來越便宜——確切地說,是感受到了這個新行業的崛起。因為此前壓根兒就沒人賣書,都是誰需要書就自己抄,或者養幾個門客、家人幫著抄,壓根兒就沒有這門生意、產業。
但是,張肅張鬆也隻是知道荊南那邊開始賣書了,至於這些書怎麼生產出來的,他們也兩眼一抹黑不得而知。加上買書的人很少會同樣的書重複買好幾本,所以也不會去奇怪為什麼同樣內容的書、連抄寫字體都完全一模一樣。
畢竟此物在荊州出現,也不過三年,蜀中閉塞,現在才了解原委,也不奇怪。
消費者哪裡會去關心生產廠家的生產方式具體是怎樣的。
張鬆翻看許久後,倒也找到了一些介紹江東新物產的筆記,越看越是好奇,也不由感歎了幾句。
孫邵便順著對方的好奇心往下引導“子喬賢弟,看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為何會如此閉塞,不明益州以外、近年來的民間風物變故?”
張鬆有些羞愧,也不在乎私下裡露點家醜了,便順著話頭往下說“這些東西,出現年份應該也不久吧?最近兩年,我蜀中尤為閉塞,主公也愈發多疑多慮,封關絕道,這也是無可奈何。”
張鬆話剛出口,張肅先變了臉色,低聲嗬斥“子喬!少說幾句!”
訓斥完弟弟,張肅才陪著笑臉對孫邵解釋“其實也沒什麼,長緒先生應該也聽說過。三年前巴郡太守趙韙作亂,起巴郡之兵回攻成都,前後遷延一年有餘。
我主賴東州兵死戰,才擊退趙韙,建安六年將其趕回江州。他又固守巢穴數月,最終被部將所殺,獻首於我主。趙韙之亂後,我主對於東邊三巴之地的風吹草動,極為敏感。
撤換了不少官員,還嚴禁三巴之地的官員利用控扼長江三峽的便利、與荊州交往——畢竟趙韙兵變之前,就曾與荊州劉表和解,然後才起兵。我主也是擔心巴地官員引入外敵……唉,這些家醜,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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