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青鹿原,晉軍大陣。
五萬三千北伐軍,已全部集中於此,列好了陣形,矛槊如林,精甲曜日,紅色的盔纓如同燃燒著的火海,在風中飄舞著,但那溫度,卻及不上戰士們衝天的怒火,所有人都一言不發,但是手卻緊緊地攥著兵器,牙關緊咬,眼中含淚,全都落在一夜之間,新起的一座五丈高台之上,那具全身上下插滿箭杆的屍體,以及站在屍體邊上,將袍大鎧,披麻戴孝的劉裕。
劉裕的左手,親自扶著一杆“孟”字將旗,這是孟龍符生前的將旗,而在台邊,二十餘個大鐵喇叭一字排開,登高呼遠,以劉裕的中氣,足以通過這些大喇叭,讓方圓十裡內所有人都聽到自己的聲音,他虎目含淚,看著孟龍符那還含著笑容,嘴角微微勾起的遺容,聲音都在顫抖:“將士們,你們可知,孟將軍為何而戰死!”
萬眾齊呼,震天動地:“為大晉儘忠,為北府榮譽而戰死!”
劉裕大聲道:“不,這次孟將軍的犧牲,不止是這麼簡單,他是為了大家搶水,不至於讓賊人在水中下毒作蠱,這才冒了巨大風險,率騎兵出擊。大家現在喝的水,是因為孟將軍,才不受汙染,才沒有毒素,可以說,我們每個人的命,都是孟將軍守護的!我們喝的每一滴水,都是他為我們搶來的!”
幾萬個帶著哭腔的嗓子,齊聲大吼:“猛龍威武,猛龍威武!”
劉裕環視四周,那海洋一樣的大軍,劍眉倒豎,沉聲道:“孟將軍擊潰水源那裡的賊軍之後,想要一舉擊殺敵軍主帥公孫五樓,結束這場戰爭,避免更多的將士無辜送命,所以一騎追殺,卻是中了賊人的暗算,猛龍不愧是猛龍,麵對敵軍千軍萬馬,他毫不畏懼,就在敵陣之中,左右衝突,每個回合都能擊殺數名敵軍勇將,燕賊一向自命勇悍,但他們最勇敢的一百多名勇士,都給猛龍一人所殺,大家說,我們北府軍最厲害,最勇敢的壯士,是誰”
所有人都在聲嘶力竭地高呼:“猛龍,猛龍,猛龍!”
劉裕咬著嘴唇,一字一頓地說道:“就在這裡,就在我們站立的青鹿原上,猛龍一人突擊數千敵軍,殺敵上百,殺得敵軍聞風喪膽,幾千賊眾,竟不敢上前與孟將軍交手,最後是圍在外麵,發弓射他,你們可知,孟將軍身上,中了多少箭,受了多少傷”
所有的軍士們都眼中飽含熱淚,甚至有些人已經泣不成聲,牙齒都在發抖,那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幾萬人心頭的憤怒與複仇的渴望,如同一座火山,隻要一聲令下,就能噴上雲霄!
劉裕一手拔出了一根箭,高高舉在了空中,大聲道:“你們看到沒有,這箭頭之上,已經沒有一滴血了,猛龍的一腔熱血,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流儘,他為了給我們搶水,為了收複大晉的河山,為了驅逐胡虜,恢複漢家山河,真正地是流乾了最後一滴血,現在,殺他的敵人還活著,就在對麵,就在離我們二十裡外的臨朐城下,他們人數眾多,是我們的三倍以上。我們的背後,是狹窄的大峴山峽穀,那裡有多險多難走,你們都清楚,這一戰,進則生,退則亡,連逃回大晉的機會也不會有。如果有人怕死,現在可以離開,我劉裕絕不勉強!”
所有人二話不說,持兵刃向前走了一步,近六萬大軍,齊刷刷地向前,沒有一個人有半點退縮和猶豫!
劉裕激動地點著頭:“我就知道,諸位跟我來到這裡,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就跟猛龍一樣,他是身中一百四十六箭,刀槍之傷十七處,力戰血竭而亡,他是好樣的,我相信,你們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是好樣的。”
北府將士們的吼聲直衝雲霄:“滅胡,滅胡,滅胡!”
劉裕一指遠處的臨朐城,厲聲道:“我們的對麵,是慕容氏的燕國,這些遼西的蠻夷,世代受我漢家大恩,從兩漢到大晉,都是我們漢人的臣屬,我們給他們吃喝,給他們封號官爵,在他們受到彆的部落攻擊的時候一次次地相救,可換來的卻是白眼狼的恩將仇報,趁著中原大亂,匈奴作亂的時候,他們不思報國救君,卻是趁火打劫,舉族入侵中原,殺我百姓,淫我妻女,占我祖地,一次次地因為他們家族的野心,挑起內戰,置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可謂罪惡滔天,人神共憤!”
“淝水之戰,就是燕國偽帝慕容垂,不念那前秦天王苻堅的收留之恩,趁其危難反咬一口,在關東建立了偽燕。這是他們慕容家世代一直做的事,那就是恩將仇報,反噬舊主,如此惡行,隻會遭遇天神的憤怒,老天有眼,天道好還,讓他慕容氏的諸子相爭,最後內亂亡國,苟延殘喘於這青州區區一隅之地,就是他們百年來所做惡事的報應!”
將士們一個個點頭不已,劉裕短短數句話,道儘了慕容氏百年的興亡沉浮,即使是慕容垂複生,對這些話也無從辯駁。
劉裕環視四周,虎目之中光芒閃閃:“現在的南燕,已經被那陰謀家黑袍所控製,此人狼子野心,禍及天下,害了北魏,害了大晉,也害了南燕的百姓,所有人都為了他的野心而成為棋子。本來南燕在亡國之餘,好不容易有一州之地,理應休養生息,善待百姓,為慕容氏多年的罪行贖罪,我也是念及於此,不忍禍及無辜百姓,這才多年來勒兵不出,以觀後效,可是這個黑袍卻是趁機奪取南燕權柄,再次為了一已之利犯我國土,殺我守將,掠我民眾,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我們北府男兒在,絕不會允許胡虜橫行。我今奉天子號令,率師出征,就是為了蕩清胡塵,收複漢土,不滅南燕,我劉裕再不生入大晉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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