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緊緊地咬著嘴唇,王妙音的每個字,都重重地捶在他的心房之上,他甚至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和這位昔日的愛人,和她身後的謝家,和整個大晉的世家高門,有多麼大的裂痕,這裂痕之大,大得甚至足以吞噬他多年奮鬥所創的基業。
有生以來,無論麵對如何的強敵,無論是黑手黨還是天道盟,他都沒有真正地害怕過,無論是在戲馬台麵對那個來自未來的可怕鋼甲機關人,還是在烏鎮以一敵千時,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那是一種被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吞噬,在背後挨上一劍的可怕感覺,可怕到他竟然不自覺地產生出一絲懼意。
劉穆之的聲音突然響起,這回,不再是相勸,而是帶了一絲驚訝,能讓一向麵臨泰山崩塌而麵不改色,嘻嘻哈哈的胖子都吃驚,這讓劉裕和王妙音也不免臉色一變,同時看向了他手指的方向:“黑袍,黑袍來了!”
隻見城牆之上,晃晃悠悠,緩緩地飄出了數以百計的孔明燈,離地十丈,高高地從城頭飛過,每個孔明燈都是如臨朐時所見的那種巨型,如同一個龐大的熱氣球,順著這會兒強勁的南風,帶著吊籃,吹向了城外,直奔晉軍的陣地而來。
劉裕看了一眼王妙音,沉聲道:“妙音,大敵當前,我們的分歧,打完後再解決,我隻求你一件事,這一戰,我和慕容蘭的事,由我來解決,請不要出手阻止好嗎”
王妙音緊緊地咬著朱唇,一動不動,沒有回話。
劉裕一咬牙,單膝下跪,就在王妙音地麵前行起了禮:“妙音,就當我求你一回,我劉裕指天發誓,這是出於公心,絕無私情可言,青州是大晉的青州,不是我劉裕,更不會是我和某人的孩子的,我需要的是一個大軍撤離後,太平安穩的青州,我不能讓這次我們的苦戰,讓數萬將士的犧牲,換來上次跟玄帥北伐一樣的結果,不能讓北府兄弟們,讓世家高門這次的付出和投入,化為烏有,妙音,請支持我這一次。”
王妙音的嘴角輕輕地抽動了一下,久久,才歎了口氣:“罷了,你是我這輩子的冤家,我永遠擺脫不了你,也總是會背叛我的家族,死心踏地地跟著你,這次也不例外。劉裕,我答應你,但我有一個條件。”
“那就是這次的大戰,不要讓我離開,慕容蘭如果能助你擊殺黑袍,我也一樣可以,我不是你的累贅,也不需要你的保護,你要為國殺賊,我作為大晉皇後,也同樣有向著禍亂天下幾十年,不,幾百年的這些妖魔鬼怪報仇血恨,為我家相公大人,為玄叔他們的死向黑袍,向天道盟討還血債!”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王妙音的表情是如此地堅決,這一刻的她,再不是剛才那個為情所傷的柔弱女子,而是一個作為大國皇後,作為世家掌門的堅強女性,那股子毫不退縮,不畏邪惡的氣質,恰似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肯和自己麵對所有強敵的女中豪傑。
而慕容蘭深深吸引自己的,也是同樣的那種氣質,劉裕終於明白了過來,自己這麼多年對王妙音,對慕容蘭的看重,也許不是愛,而是一種可以托以生死,共麵強敵的兄弟同袍之情。
劉裕站起了身,用力點了點頭:“好的,妙音,這一次,你我真正地並肩對敵,同生共死,再無遺憾,我們不是夫妻,不是愛侶,而是戰場上生死與共的戰士,不離不棄。”
王妙音微笑著抽出了腰間的銀色長劍,說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裕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