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劉裕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的那灘黑色的膿液,不知何時,那些令人作嘔的黑色酸水已經消失不見了,除了整個太廟的青磚地麵上變得一片黝黑外,已經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任何事情了。
王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們謝家是個很矛盾的家族,自古以來,一向家訓是要以忠孝為先,在忠君報國的基礎上,能完成家族的榮譽與富貴,所以自永嘉喪亂以來,我們背井離鄉,曆經千難萬險,也要南下追隨晉室,就是因為這套忠孝報國的祖訓。”
“可是過江之後,我們的祖先卻發現不管如何地努力,都無法擠進最上層,後來他們才明白,是因為過江的第一代掌權者,早已經是黑手乾坤中人,他們不想再讓司馬氏的皇權主宰一切,畢竟八王之亂的教訓,太過慘烈了,而這種皇權集中於一人之手,天下人人想要搶奪的情況,已經幾乎斷送了整個華夏文明,在這種北方仍然被胡虜占據,南方隨時也不安全的情況下,更是隻能強調老莊玄學,講那些清談無為之道,以架空君權,防止再有司馬氏的皇帝或者是宗室起了奪權之心,權力歸於世家而非皇帝。”
劉裕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你們謝家在過江之後,最後選擇了由儒入玄,成了江左八達這些清談名士,這才得以開始接觸上層權力。而你們跟天師道,甚至是天道盟的合作,應該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吧。”
王妙音搖了搖頭:“這些就不是我這個後輩能明白的事了,從我記事開始,家中長輩的這些事情就很少被提及,我們隻知道,從相公大人那一輩起,他們就和道家有很深的聯係了,甚至相公大人本人,也是開始服食五石散,這些煉散之術,隻有道家才有,也許,從那時候起,他已經和天道盟有了聯係。”
王妙音說到這裡,秀眉微蹙:“天道盟是個比黑手乾坤更古老的組織,我不知道相公大人為何會加入這個組織,難道僅僅是因為修仙永生的誘惑嗎也許這些事情,我要問問我娘,她可能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舊事。”
劉裕歎了口氣:“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你發現你娘也跟天道盟有聯係,你會怎麼做”
王妙音的嬌軀微微地晃了晃,緊緊地咬著嘴唇:“你懷疑到我娘身上了”
劉裕歎了口氣:“今天之前,我做夢也不會懷疑到玄帥的身上,但事實就是這樣地殘酷,你娘跟相公大人,跟玄帥這樣近的關係,很難說沒有聯係。”
王妙音看著劉裕:“那你為何不懷疑我跟天道盟有牽連”
劉裕搖了搖頭:“如果你是天道盟的人,剛才就會配合謝玄對我下手了,或者是說服我,而不會站在我這一邊,跟他決裂。妙音,你因為愛情,因為你自己的品德和價值觀,可以跟你的家族決裂,毅然地遁入空門,堅守自己的信仰,可是夫人她,她卻是以謝家的利益為重,隻要有這個死穴,就可能會被天道盟利用,就象玄帥,他最早加入天道盟,成為鬥蓬,也是想為謝家複仇的啊。”
王妙音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如果我娘是天道盟中的人,就不會幫你守住建康城了,甚至會讓我接近你,利用我來對付你。正是因為她把謝家放在首位,才不會象玄叔那樣,最後拋棄家族,加入天道盟。這些事情,我會親自求證,但我請你不要在我調查出結果之前,對我娘有任何的動作。就算,就算她是天道盟中的人,我也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裕哥哥,就當我求你了,行嗎”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妙音,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我是想說,哪怕她是天道盟中人,修仙問道,長生不老,這些如果是她的追求,隻要不禍及天下,不象鬥蓬,黑袍這樣為了自己的目的,挑起戰亂,塗炭生靈,那我可以跟她和平共處,甚至不去主動攻擊天道盟。”
王妙音的臉色一變:“你不是開玩笑吧,你不是恨極了天道盟,必須除之而後快嗎”
劉裕歎了口氣:“我既然被一股神秘而未知的力量,穿越了千年,從後世來到了這裡,那謝玄剛才說的話就有一定的道理,那就是這個世上,也許真的有神明的存在,或者說真的有上帝的存在,既然天道盟的人想要修仙得道,成為神仙,脫離這個俗世,那這種信仰,就跟我想要驅逐胡虜,恢複華夏,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理想一樣,是不能隨便打壓,消滅的。”
王妙音點了點頭:“人各有誌,這話沒錯,隻是天道盟一直以來,操縱和控製彆的組織,甚至禍及天下,這應該是他們的本性,很難更改,你就算因為實力強大,迫使他們一時不敢與你為敵,難道就能保證以後也不能與你為敵”
劉裕搖了搖頭:“天道盟再厲害,也不敢公然地出現在這個世上,就象真的有神仙上帝的存在,也不能出現在世人麵前一樣,我想,這是因為他們的修仙問道之法,不敢被大眾所知,要是人人都跟他們一樣修行,個個都能成神成仙,那他們也就沒的混了。”
“可是我們的理想不一樣,我就是要人人如龍,人人都有希望,有前途,願意去打拚,努力的方向不是個人修仙問道,而是在有限的生命中,能創造出更多的價值,能幫助到更多的人,讓自己的生命更有意義。我覺得這樣的人生,比那種擁有無儘的生命,卻沒有同伴,沒有朋友,孤獨而冷清,要好得多。”
“所以,大眾的就是大眾的,天道盟永遠也不可能真正地控製世上所有人,隻能在極少數人之中流傳,這就注定了他們不會影響到世間大勢。如果天道盟還繼續存在,我會給他們秘密協議,隻要他們不影響世人,不再作亂,那我可以讓他們隱秘地存在下去,畢竟,修仙問道之心,藏在一些人的內心深處,無法根除。”說到這裡,劉裕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的那灘黑色的膿液,不知何時,那些令人作嘔的黑色酸水已經消失不見了,除了整個太廟的青磚地麵上變得一片黝黑外,已經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任何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