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深潭處,陽菜卻並沒有去追擊送狼,隻是盯著高處的懸崖又看了一眼。
她臉上生動的表情忽然消失,變得和之前的鬆澤人一樣麻木又空洞。
陽菜跟上前頭行走的同伴,於清冷的晨曦之中,沐浴著透過枝葉縫隙的晨光,緩步離開……
……
鬆澤村。
鹿野屋帶著小小老頭3號,在天亮之前,平安無事地潛回了村子裡。
她在家裡簡單收拾了一下,感覺肚子咕咕作響。
這三天來,小鹿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
“但是,下午就是決戰,我得再撐一下子。”
鹿野屋喝了一點水,在鋪開的床褥上躺下。
她努力控製自己按照佛門的心法冥想,疲憊感戰勝了饑餓感,很快就睡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時間已經是上午的10點。
小鹿隻睡了四個多小時。
不過可能是下午就是關鍵決戰的緣故,再加上昨晚行動的上半夜,她也有小小的睡一會,現在的精神狀態居然還算可以。
等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師父和八尺大人身邊,有的是時間睡。
但精神雖然勉強還不錯,可因為饑餓,身體的無力感還是很明顯的。
“感覺真的是到極限了。”
鹿野屋從床上起來,又聽見了外麵有些喧鬨的聲音。
對此她已經有點習慣了。
在鬆澤待了三個晚上,每天的深夜鹿野屋都會出去狩獵鬆澤的獵人。
而一到早上,原本“死去”的人就會以全新的身體,渾身**,沾滿水漬地回到村子裡來。
所以每天上午,鬆澤村都會有騷動。
鹿野屋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隨後推門出去,照例跟著外麵樂嗬嗬的鬆澤人一同去了村口。
這裡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
回來的是昨晚被鹿野屋和送狼襲擊的那些鬆澤獵人,這些人已經穿上了衣服,不過身體還是濕透的狀態。
而在今天早上回來的人裡麵,還有一個很特殊。
那是一個紮著羊角辮,七八歲的女孩,和獵人們站在一起,正甜甜地朝著村裡人微笑。
“陽菜回來了啊,哈哈。”
“真是的,你到底跑哪裡去了,你媽媽很擔心你啊。”
“……”
村裡的人對那個女孩似乎都很熟悉,笑盈盈地對她說著什麼。
至於怪物又襲人的事情大家也在說。
但所有人始終都快樂地笑著,感覺不到任何一點緊張或者壓抑的氣氛。
鹿野屋站在人群裡,上下打量陽菜:“這是杉浦久美子的女兒?但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變成鬆澤人了。”
正這樣想著,她忽然聽見了一聲歇斯底裡的尖叫。
杉浦久美子叫喊著,近乎瘋狂地衝進了人群中央。
“陽菜,陽菜你……”
杉浦雙手捧起女兒稚嫩的臉,聲音和身體都在不住顫抖。
可她的女兒,卻沒有給她任何強烈的回應,隻是空洞又燦爛地笑著。
“媽媽。”
陽菜的聲音嬌嬌軟軟。
“你……你……是媽媽不好,是媽媽的錯……”
杉浦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隻是聲嘶力竭地大聲哭泣。
她知道,她的女兒已經變成鬆澤人了,變成了讓她避之不及,打心底裡厭惡的怪物。
其實杉浦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
陽菜已經失聯了這麼這麼久,她會想不到可能發生了什麼嗎?
她隻是不想麵對現在的結果。
而且哪怕希望渺茫,但就算隻有微乎其微的一點可能,她也想和自己的女兒,以正常人的身份在這裡詭異的地方苟活下去。
女兒幾乎是杉浦進入鬆澤以後僅有的心理支柱。
而這根支柱崩塌,杉浦久美子的心裡便什麼都沒有了。
她隻是哭,放聲痛哭。
而她的女兒,以及身邊的所有鬆澤人,卻隻是樂嗬嗬地看著她笑。
人群的笑聲和僅有的哭聲交疊,詭異的讓人窒息。
鹿野屋站在人群裡,也不知道該做何表情好。
鬆澤人隻說些恭喜杉浦找回女兒的話,又討論了一會山林裡的怪物和討厭的惡狼,之後便開開心心地散了場。
村口隻剩下了杉浦母女,還有一言不發的鹿野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杉浦久美子終於停住了哭泣,從地上緩緩起身。
她的眼睛紅腫帶血絲,但表情卻已經看不出悲喜,似乎是終於不再悲戚,隻有一種鹿野屋看不明白的淡淡情緒分明殘留。
杉浦牽起了女兒的手,回頭朝村子裡走去。
等路過鹿野屋身邊的時候腳步忽然停住。
她張張嘴,有些費力地開口,聲音沙啞地像一個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老婦人:“抱歉,彆喝鬆澤的水。”
“唔……”
小鹿沒有回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隨後,杉浦在身上摸索起來,掏出一把鑰匙遞給鹿野屋:“我房間的地板下。”
鹿野屋遲疑了兩秒,將鑰匙接下,問道:“你要去乾什麼?”
杉浦沒有回話,牽著女兒的手繼續朝前走。
快樂而活潑的陽菜,就圍繞在母親身側蹦蹦跳跳。
鹿野屋看著這對母女遠去,看著她們的身影在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小。
今天的鬆澤,很少見的晴朗。
天氣居然非常不錯,日光充足,陽光之下塵埃飛舞。
占地巨大的鬆澤村,似乎在這明媚的日光中也變得懶洋洋的,更加和睦而幸福。這村子就像是一頭在打盹的巨獸,重重地把頭擱在漸行漸遠的的杉浦肩上,無意識地用舌頭舔舐她的身體,涎水順著她的碎花裙子緩緩流下去。
那不能想象的巨大重量,將杉浦原本還算挺拔的身子,壓得佝僂腐朽。
“鬆澤要接納杉浦了,或者說,杉浦要接納鬆澤了。”
鹿野屋忽然這樣想道。
她看到杉浦帶女兒走去的方向,是村子的公共食堂所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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