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得死去活來,可等你平安落地,額娘把你抱在懷裡,就什麼都忘了。」覺羅氏含淚道,「孩子,彆怕,你比額娘強。」
「額娘,我若有什麼事……」
「不許說這樣的話,胡思亂想一樣要疼,不如想些好事,想些高興的事。」
聽著母親的話,這一陣劇痛,剛好稍稍緩和了些,毓溪精疲力竭地閉上了眼。
然而什麼好事,什麼高興的事,此刻都想不起來,腦袋裡隻有一個念想,怕孩子生不下來,更怕生下來後自己有個好歹。
「額娘。」
「我在呢,你要什麼?」
毓溪睜開眼,趁著下一陣陣痛開始前,趁著自己還清醒,抓緊了母親的手,說道:「我若有什麼事,告訴胤禛,把孩子送進宮裡養,不論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必須送進宮裡養。」
「毓溪啊,彆說這樣的話。」
「宮裡若不能養,額娘就求娘娘讓您抱回家去養,您養著也好,交給哥哥嫂嫂也好,隻求不要留在胤禛身邊。」
覺羅氏聽得心亂如麻,她不願說不吉利的話,可孩子這會兒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不如讓她說出來,心裡還能舒坦些。
「記住了,你說的話額娘都記住了,可你不能丟下額娘,咱們好好的,你隻管放大膽子生,不會有事,你和孩子都會平安。」
「額娘,我疼……」
如此反反複複,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毓溪被陣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依舊生不下來。
胤禛站在院子裡,身影隨著日落漸漸拉長,直到消失在暮色中。
負責點燈的下人,手忙腳亂地來點火,這大半天過去,胤禛才算瞧見幾個慌亂的人。
家裡的事,他時常顧不上,開府這些年,毓溪裡裡外外一把手,長輩們、宗親們無不誇讚四福晉賢惠能乾,就連生孩子時的事,也安排好了。
可誰還記得,毓溪那麼年輕,她自己還是個孩子。
隨著燈籠掛起,院子裡又亮堂起來,有丫鬟從小廚房出來,輕聲招呼和管事,想讓四阿哥吃點東西。
小和子很為難,但主子今日隻用了一頓早膳,之後從書房趕來,就在院子裡站到日落天黑,隻怕要撐不住。
他硬著頭皮靠近,心裡其實有了答案,正猶豫要不要開口,忽然一聲慘烈的嘶喊,嚇得他一哆嗦。
胤禛聽見動靜,立刻衝到了門前,便聽得屋裡接生婆喊著:「瞧見頭發了,福晉,使勁再使勁,彆緩!」
「再來一次,您彆往肚子使勁,要往下、往奴婢的手這兒使勁,孩子的頭就快出來了。」
「這口氣憋住,不能緩,一二三,福晉使勁兒!」
接生婆的喊聲,催著胤禛的心肝,手指幾乎將門上的木頭都抓爛了,又聽得毓溪淒慘的嘶喊,他腿下一軟,若非小和子衝上來攙扶,幾乎摔倒下去。
可隨著這聲慘叫,屋子裡陷入寂靜,另一種恐懼湧上心頭,胤禛緊緊抓著小和子的胳膊,主仆倆都止不住顫抖。
「毓溪……」就在胤禛把持不住,想要衝進門去,嘹亮的哭聲穿破寂靜,響徹在院子裡。
屋內頓時熱鬨起來,能聽見人在走動,能聽見他們要熱水要乾布,而伴隨這一切的,是響亮而有力的啼哭,那麼鮮活的小生命,來到了人世間。
「主子,福晉生了,奴才給主子道喜了。」
「奴才給四阿哥道喜了。」
院子裡跪了一片,沉悶緊張了大半天,所有人都高興起來,隻有胤禛還沒還魂,不親眼見到毓溪平安無事,他不能踏實。
小和子見主子這般,趕緊命周遭的下人各自忙去,繼續安靜地守
在四阿哥身邊,等待裡頭送消息。
不知又過了多久,青蓮終於出門來,見她滿身喜氣,胤禛眼底終於有了光。
青蓮周正地福了福,高興地說:「奴婢給四阿哥道喜,福晉生下大阿哥,母子平安。」
「毓溪怎麼樣?」
「真是阿哥?」
胤禛和小和子同時開口,青蓮愣了一愣,忙應道:「四阿哥放心,福晉沒事,胞衣出來的很順利,出血也少,但太醫還要繼續查看,福晉也累壞了,已經昏睡過去。」
「我什麼時候能見她?」
「屋裡收拾乾淨就行,不論如何,還是有些……」
可不等青蓮說完,胤禛就徑直往門裡走,屋裡的下人都吃了一驚,但胤禛眼裡隻有床榻上的毓溪,什麼也顧不得。
青蓮跟進來,她覺著四阿哥方才就沒聽自己說什麼,小和子還激動地為主子有了兒子高興,可四阿哥隻在乎福晉好不好。
青蓮不禁眼眶濕潤,倘若皇後娘娘還活著,能看到今日的光景,她該多高興。
「額娘,您累了,去歇一會兒,我陪著毓溪。」
「她一時半刻不會醒,四阿哥,要不要看一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