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梳妝齊整,婆媳二人轉來窗下坐,毓溪又細細地看了看皇阿瑪賜給孩子的禮物,才發現筆杆、墨條和硯台上,居然都刻了弘暉的「暉」字,便知這絕不是從大內庫房裡隨意挑的,而是爺爺用心派人為孫子定製而成。/br德妃說道:「皇上昨晚私下帶過來,知道你今日進宮,要我轉贈給你,盼著你將弘暉教導成材,也要額娘對你道一聲辛苦了。」/br毓溪要起身謝恩,被德妃按下,遞給她一碗梨湯,心疼地說:「昨兒招待那麼多客人,說話也說累了吧,喝些梨湯潤一潤,你身子還弱,太寒涼的瓜果不敢給你吃,再養一養,來年夏天,額娘讓他們挑最甜的瓜給你送去。」/br毓溪乖順地應下,捧起碗緩緩喝下梨湯。/br德妃又道:「昨日的宴席很順利是不是,弟弟妹妹都是高高興興回來,我也派人打聽了,沒出岔子、沒鬨笑話,很體麵很周到,毓溪啊,額娘該怎麼誇你才好?」/br毓溪放下湯碗,輕拭嘴角後說道:「額娘,我不敢居功,若非有姨母和妯裡們扶持,若非有青蓮裡外張羅,我一個人做不到這些事。」xь./br德妃卻說:「知人善用也是本事,且是上位者最要緊的本事,而五福晉、七福晉她們願意與你親近,熱情地來相助,更是你自己結下的善緣。」/br毓溪道:「但有些孽緣,我……我也逃不過。」/br「三福晉?」/br「是,昨日她來了又走的事兒,您可知道?」/br如此,毓溪將三福晉因佩戴逾製的首飾被她勸退一事,告知了婆婆,再有連五福晉都興奮地等著瞧八福晉將皇阿瑪賜給她的蜀繡穿出來顯擺,但八福晉絲毫沒得瑟,覺禪貴人送出去的珍珠,也沒拿出來炫耀。/br「舊年臘月前進宮見過額娘後,轉眼大半年,媳婦雖在家安胎,妯裡之間有什麼事,還是能傳到我的耳朵裡,很顯然,大家都有所長進。」/br「一年那麼久,能發生很多事,誰都是從無到有,妯裡們有長進也是應該的。」/br「額娘……」/br毓溪沉下心來,將滿腹心事向婆婆傾訴,從弘昐出生後,胤禛的浮躁和怨氣,到自己半夜抱著弘暉哭,再有大福晉為了大阿哥親自來解釋說好話,和八福晉那一塊墨子酥引出的麻煩,一口氣說完,毓溪不得不又捧起碗喝了幾口梨湯。/br德妃耐心聽完,愛憐地看著孩子飲儘碗裡的梨湯,等毓溪喘了口氣後,才溫柔地問:「說完了嗎?」/br毓溪委屈巴巴地望著婆婆,點了點頭:「是,能想到的,都說了,再有其他的,一時也想不起來。」/br德妃皺眉輕歎:「我這傻兒子啊,媳婦最辛苦的這一年裡,是給你受了多少氣?」/br毓溪立時護起丈夫來,解釋道:「額娘,怪不得胤禛,弘昐的事他被嚇著了,一時糊塗實在難免,而我自己生了孩子,脾氣變得古怪異常,也是很難伺候的,真不怪他。您要說一整年,這一年裡哪一天,他不是小心翼翼地哄著我,弘昐的事,就算當時當刻有委屈,眼下也不在乎了,我隻是、隻是……」/br德妃問:「你在三福晉她們跟前裝可憐,做出不被我在乎,咱們婆媳不和的模樣,這事兒怎麼不提了?」/br毓溪臉漲得通紅,沒等婆婆反應過來,就離席跪下了。/br「傻孩子……」反叫德妃心疼不已,趕緊拉了毓溪起來,婆媳倆挨著坐,嗔道,「叫你妹妹們瞧見,該埋怨我刻薄嫂嫂了,你又給我立壞名聲。」/br毓溪急得要哭了,慌張地搖著頭。/br德妃笑道:「再不許了,最可笑的是,你敢說那位還敢信,到處宣揚咱們婆媳不和了,外頭的人不知是哄她高興背後看樂子,還是跟她一樣傻,太後與我念叨時,都覺得可笑極了/br。」/br毓溪低著腦袋,小聲道:「也有、也有不盼額娘和我們好的,才願意當真。」/br「總之再不許了,這是什麼蠢法子,又能換來什麼目的?」/br「額娘,我再也不敢了。」/br德妃正經道:「再有這樣的蠢事,就給我去跪磚頭,打量我不敢罰你?」/br毓溪心裡一哆嗦,但見額娘張開手臂,就順勢窩進了懷裡。/br德妃心疼地撫摸著兒媳婦的胳膊,宛如當年太皇太後疼愛她時的模樣。/br昔日生下胤禛,恰逢太子出痘,母子二人短暫的相處後,孩子就被抱去了慈寧宮。/br然而即便兒子是在太皇太後身邊,坐月子不得相見的她也日夜不安,脾氣變得古怪異常,毓溪方才所說的痛苦難受,她都明白。/br「太醫沒敢對你說,想來是怕嚇著你,額娘生養他們兄弟姐妹,怎麼也有些經驗。這女子產後何止身體受損要坐月子來養,心神更是傷的不輕,哪怕脾氣變得古怪,千萬彆怪自己,胤禛既然願意哄你,你就拿他撒氣,他若敢不服的,就告訴額娘。」/br「胤禛好可憐……」/br毓溪含淚笑了,可產子後,心裡至今還會隱隱冒出來的,沒來由的難受憋悶,似乎在這一刻消失得乾乾淨淨。/br德妃扶著毓溪坐好,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花,說道:「你倒乾淨了肚子裡的委屈,現下能不能聽額娘說幾句正經話,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其實你不說額娘也知道,一麵心疼你,一麵也很擔心你。」/br毓溪正襟危坐,收斂心神:「額娘您說,我一定放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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