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得到通知,急匆匆地趕了回來,一進來便看見這一幕——女子穿著從前粉色的錦緞長裙,靠坐在軟榻上,仙姿玉容的麵龐,一片蒼白,素來瀲灩的眼神,如一潭死水。
王嬤嬤鼻尖一酸,淚水直接湧了出來——又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這半年,小姐好像一直在苦楚之中?
現在小姐明明穿著從前的裙子,卻再沒有從前的無憂無慮,何時看她,其眼神中仿佛都有種抹不掉的愁思。
才短短半年,小姐容貌未變,但神態卻好似生生滄桑了幾歲。
王嬤嬤不敢驚動小姐,輕輕走過來,又輕輕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蘇明妝全然未聽到王嬤嬤的聲音,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為什麼會這樣?哪裡出了問題?如何破局?
無論她是否與裴今宴和離,皇上和武王都不會放過蘇家,蘇家早晚要亡。
父親辭官?皇上絕不會同意。
因為蘇家經曆幾百年的積澱,已成為一個標誌,有著號令文人的影響力。皇上想將這影響力收為己有,怎麼能放任其離開?
而她能做的,就是儘量拖延時間,讓父親找到應對辦法,讓蘇家全身而退。
裴今宴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她與錦王,是演戲給武王看;和他,則是演戲給皇上看。
皇上和武王,都是敵人!!
隻是……到底還是不同。
她與錦王是真正的演戲,拋開演戲,她不會多看錦王一眼;但和裴今宴卻是……真的想嘗試培養感情,成為真正的夫妻。
……沒錯,隻能說儘量嘗試,不敢保證結果。
因為在蘇家岌岌可危的形勢下、皇上與武王的虎視眈眈下,她實在做不到在這樣的重壓之中談情說愛!
更何況,她記憶裡有那風雨飄搖的夢中十年,她都不知自己還能不能像真正的十八歲少女,對男人、對生活,滿懷憧憬。
裴今宴對她很好,她知道,也為之感動。
她發誓會努力說服自己愛上他,在那之前,她會做一名好妻子,努力打理府務,為他生兒育女,對他噓寒問暖、體貼入懷。
“小姐?小姐您彆嚇奴婢!夫人一會就來了,奴婢……奴婢現在就去找夫人。”
“彆去。”蘇明妝出言製止,隨後擠出一抹笑容,“我沒事,剛剛發生了什麼,裴將軍找到你們時,可說什麼?”
王嬤嬤這才鬆了口氣,“回小姐,裴將軍讓丫鬟指路找到奴婢,然後說您病情康複,他得入宮向皇上請罪,讓我們來照顧您。”
蘇明妝點了點頭,“是的,他回京後,本應第一時間入宮,卻來了學士府,有失職之罪。”
聲音一頓,之後試探著問道,“你為何如此焦急?是裴將軍說了什麼嗎?”
王嬤嬤回答,“沒說什麼,就說他有急事入宮一趟,讓奴婢來照顧。”
蘇明妝暗暗鬆了口氣,“所以,彆擔心。”
“……”王嬤嬤——能不擔心嗎?小姐現在臉色白得像紙,聲音飄得一點中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