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江晨怔了一下,才想起來,出征之前兩位姑娘曾跟他說過,想找小仙人討要一些滋陰養顏的符咒。
可後麵連番大戰,他早把這種小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江晨摸了摸後腦勺“那個,符咒啊……張道長說,她用不上這些,所以沒畫這種符咒。”
“騙人!明明黑市上就有這種符咒,都是小仙人親手畫的!”
江晨乾咳兩聲,附和道“是啊是啊,出家人怎麼能騙人呢!下次我跟她好好說說……”
傍晚時分,赤月下墜,漫天紅霞傾時消散,天空恢複成陰沉沉一片,大地儘陷黑暗。
橫亙於西方的那四道強橫絕倫的氣息,在同一時刻斂去。
這意味著王者間的戰鬥已經分出勝負,沙漠未來的局勢將係於勝者一念,若黑劍聖落敗,暗紅沙丘上必會掀起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對於普通居民來說,誰輸誰贏都與他們無關,最多就是統治者換了個名字,該繳納的稅錢還是那麼多,惡霸們盤剝的名目一樣不少。人們隻要能用那點微薄的收入填飽肚子就已經心滿意足。
眼下,在悅來客棧掌櫃的眼裡,一錠白燦燦銀塊的歸屬,就遠比黑劍聖的勝負重要。
“包下你們所有房間,把其他客人都請出去,這錠銀子就是你的。”蘇芸清倚著櫃台,趾高氣揚地說道。
掌櫃麵露難色“客官,我們開門做生意的,沒有得罪客人的道理啊,不然以後怎麼做生意……”
“沒關係。”蘇芸清右手在櫃邊敲了幾響,“你就告訴他們,今晚晨曦獵團的江公子大駕光臨,識相的都趕緊回避,每人賞兩吊錢,不然江公子要是怪罪下來,怕他們吃罪不起!”
坐在不遠處喝水的江晨聞言回頭,瞪過來一眼,蘇芸清隻當沒有看到。
“這……”掌櫃盯著蘇芸清手掌上的那塊銀錠,咽了咽口水,朝旁邊夥計使了個眼色。
夥計的視線正被不遠處雪荼靡的傲人身姿牢牢吸引,哪有心思注意東家的眼色,直到被踹了一腳才急忙回神,連滾帶爬地上樓去了。
江晨放下茶杯走到蘇芸清麵前,道“有地方住就行,你把彆人都趕走做什麼?”
蘇芸清抽了抽鼻子“你有沒有覺得這裡陰氣很重?”
江晨道“這裡臨近宿城鬼界,陰氣當然很重。”
“不單單是陰氣的問題。”蘇芸清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壓低了聲音,“你還沒感覺到吧,這裡到處都是枉死者的怨念,濃得嗆人,恐怕你連眼前的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如果跟某些奇怪的客人住在一起,那可難受了!為了睡個安穩覺,還是花點錢消消災,請神出門吧!”
“你想得挺周到……”江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血月隱沒,心魔滋長,在他眼裡,遍地是《地獄畫卷》的場麵,真實和虛幻的景物已經融為一體,萬物都蒙著一層灰暗的色澤,或獰笑或哭泣的幽魂麵孔在各個角落出沒。他自然無從辨彆所謂人鬼的真假。
他忽然又問“你怎麼不報你自己的名字,報我的名字作甚?”
蘇芸清笑盈盈地道“我們蘇家人一向知書達禮,怎麼可能乾出趕人清場這種粗魯的事情來。所以當然要用你的名頭。”
“你還真是理直氣壯啊!”
忽聽二樓傳來一把破鑼般的嗓音“哪個龜兒子敢攆老子出去?你給老子說道說道,老子要看看到底是你出去還是我出去!”
江晨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膀粗腰圓、赤著上身的壯漢罵罵咧咧地走下來,那木質的樓梯被他一身肥肉壓得喀吱喀吱作響,好像隨時都要支撐不住。
“看,麻煩來了。”
“怕什麼,兄長,用你的威名擺平他!”
“你惹的麻煩,憑什麼要我出頭?”
“咱哥倆什麼交情,打過架,睡過覺,搶過女人,還分什麼你我?”
“我什麼時候跟你睡過覺?”
兩人私語之際,那壯漢已嗵嗵嗵地下樓,氣勢洶洶地走到櫃台前,凶狠的三角眼往四麵一掃,粗壯的胳膊擱在櫃台上,瞪著掌櫃問道“是哪個龜孫說要包場的?嗯?誰?”
掌櫃的渾身一哆嗦,陪著笑臉道“是、是、是您旁邊的這位姑娘……”
壯漢瞧清蘇芸清長相的時候,三角眼一亮,滿臉橫肉都好像變得柔和了些,但他隨後又見蘇芸清縮到江晨身後,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是你這龜孫,用兩吊錢就想叫老子滾蛋?”壯漢的唾沫幾乎噴到了江晨臉上。
江晨還沒說話,身後的蘇芸清搶先開口道“就是我們江公子叫你滾蛋,你不服氣嗎?”
“嘿嘿!什麼狗屁江公子,敢在黃三爺麵前囂張!”壯漢不屑地笑了兩聲,蒲扇般的大手朝江晨肩膀推去,心想對方這種瘦弱的小身板還不得摔成滾地葫蘆。
但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卻如山嶽般紋絲未動,倒是反震過來的力道讓他手腕生痛。
“你這小子,有點門道嘛!”壯漢瞪大了三角眼,音調低了幾分,悍氣少了幾分,“怎麼混江湖的,懂不懂規矩?”
蘇芸清從江晨背後露出腦袋,豎起三根手指,道“三吊錢。”
壯漢臉上橫肉抖了抖“才三吊錢就想打發你黃三爺,你這小姑娘做夢沒睡醒吧——”
“四吊。”蘇芸清攤開巴掌。
“哼,算你識相,三爺今天就放你們一馬!”
四吊錢到手,黃三爺偃旗息鼓,其他的客人自然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陸續收拾東西離去。
本就不大的客棧,立時變得冷冷清清。
天快要黑下來,大堂裡點了蠟燭,微弱的火光隨著漏進來的夜風搖動,在眾人投下的影子裡,映出的是一張張淒厲怨恨的麵孔。
江晨低頭一看,桌子下麵都是些張牙舞爪的鬼魅魔影。
“吃完飯早點睡覺,兩人一間房,相互看顧著點,晚上不要出門,遇到什麼事情就大聲叫人,都聽到了嗎?”蘇芸清吩咐道。
人們點頭應是。
“老謝,你也少喝點酒,這地頭不怎麼太平,萬一遇到不乾淨的東西……”
“呃!”謝元觥打了個酒嗝,“真遇上那種東西,我可以請它喝一杯。”
蘇芸清又交代幾句,醉眼朦朧的謝元觥忽然放下酒杯,道“外麵有人來了!”
蘇芸清聞言一皺眉,果然聽到了外麵有腳步聲往這邊靠近。
乍一聽隻是三四人的腳步,落地極輕,如墊著一層細羽絨紗。
但等那幾人來到門口,蘇芸清才感覺到還有另外兩道不同的氣息,隱匿得極好,若非她有「聽雷」秘技傍身,絕難察覺。
蘇芸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外麵傳來沙沙幾聲輕響,有人在推門。
但門被閂鎖住,外麵的人試了試,沒有推開。
然後換了一個人上前,“砰”地一響,門閂應聲而斷,大門中開。
陰冷呼嘯的夜風灌進來,仿佛將外界暮色也帶入客棧,滿堂燭火當即滅了一半,剩下的也沒苟喘殘延多久,在掙紮了幾下之後全部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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