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杜山掩上門,抽了抽鼻子,左顧右盼“老江,你這裡怎麼有股火藥硫磺的味道?”
“有嗎?”江晨悠緩地起身,靈識不僅映照虛空,更欲趁此勾連法理,登臨彼岸。
若杜山此時仔細觀察江晨,就會發現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與周遭天地的氣機相契合,氣息縹緲,充滿了寧靜與安詳的意境,呼吸之間,淡泊超然,不似凡俗之人。
夜半寧謐,正值人神界限最為薄弱之時,普通人偶爾都能感應到一些超脫俗世的靈異之景,對於江晨這種「陽神」修士而言,更是體悟天地奧妙的最佳時機。
他**孔竅散發出飄渺氣息,亦對附近的小天地造成影響,兩者相互牽引,暗合真法,無論或坐或立,皆顯出圓滿融契之道相。
杜山卻壓根沒注意到這種變化,他疑惑地尋找著硫磺氣味的來源,又抽了一下鼻子,卻發現已經尋不到半點蹤跡,皺眉道“難道我剛才聞錯了?”
他很快放棄了對於這種細枝末節的思索,躬身湊近江晨跟前,沉著嗓子道,“老江,你覺得這夥人怎樣?”
“誰?”
“就是許遠山,張恒川,還有那些村民。你對他們是啥看法?”
江晨沉吟。
他剛從契應法理的空靈境界中退出來,此時心緒狀態仍帶著些許演化真法後的殘留症狀,似乎居於九天之上俯視人間,超然冷漠,對於兩個普通名字興不起任何波瀾。
許遠山何人?張恒川何人?酸儒莽夫,不值一哂。大道橫壓之下,不過區區螻蟻,頑愚眾生中微不足道的兩個,在這凶險四伏的叢林中苟喘殘延罷了。
“沒有。”江晨的心境慢慢平複,但對於這兩個名字,仍想不出有任何值得稱道之處。甚至對於眼前的杜山,江晨下意識想起來的也隻有一種很淺薄的印象——這是曾經跟我比較親近的一隻螻蟻。
“啥意思?”杜山預料了各種毀譽之評,唯獨沒能猜到這種答案。
他一抬頭看見江晨雙眼,隻見其中幽深一片,如同黑夜裡的暗流,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漩渦,似欲吞噬一切。
杜山著實唬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後縮了縮,叫道,“老江,伱怎麼了?”
“我沒事。”江晨揉了揉眉心,指尖按壓皮膚的觸感終於將意識喚回真實世界,對於眼前之人的印象逐漸鮮活,不再僅僅隻是“螻蟻”的標簽。
他回想方才的心境,既驚且疑。
那種神靈般的視角,淡漠滄桑,執掌萬物,在雲端睥睨眾生,將一切弱小的生命都視為蟲蟊,就是傳說中的「大覺」神佛之境嗎?
從「禪定」到「陰神」隻是魂魄穩固、神通壯大,而「大覺」境界卻果真如其名所喻,一步跨出,大徹大悟,完全換了個天地,如若有仙凡之隔。那種感覺,連性情都大為改變,簡直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想到此,江晨從心底裡有些抗拒。
「大覺」便是如此?還是說,唯獨我的道路是這樣?
“老江!剛才啥情況,你被鬼附身了?”杜山的喚聲把江晨從思緒中拉回。
“沒有,修煉遇到了點小問題。”江晨放下右手,露出一絲微笑,“你剛才是問許軍師和張隊長?我覺得他們很有趣啊。”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他們很有趣。”杜山端詳江晨的臉色,確定他恢複正常之後才再湊過來,“你覺得咱們把這些人組織起來,教導他們排兵布陣,傳授他們武學之理,籍機發展,廣聚人心,能否乾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業來?”
“這……”江晨努力試想了一下,覺得那夥人拿鋤頭“動地”可以,“驚天”隻怕難行。於是他委婉地說,“應該有一半的可能性。”
“老江!”杜山湊得更近了,手掌搭在江晨肩膀上,眼神無比熱切地道,“既然你也覺得有希望,不若咱們聯起手來大乾一場!我已經想好了,咱們就從一個獵團起步,名字就叫江山獵團,你當大團長,我當二團長,先把老許老張他們發展成骨乾,再倚靠這些人逐步壯大。咱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武功秘籍也不少,隻要隨便尋個山頭,據地製霸,何愁大事不成?”
“大事?有多大?”
“膽兒有多大就乾多大,要是運氣好,坐北朝南做上一帝也不是沒可能啊!到時候你當皇帝,封我個丞相,咱們把這天下一鍋端了,讓那群世家敗類統統吃屎去!怎麼樣,乾不乾?”
這種口吻讓江晨想起了昔日西遼城中的金色劍客,有些忍俊不禁。
然而在杜山罕見的正經表情麵前,江晨忍住了笑,道,“老杜,你不覺得這麼驚天動地的宏圖偉業,就憑我們兩個實在有點勢單力孤嗎?”
“千裡之行,始於足下!”杜山那副猥瑣的麵容一下變得嚴肅起來,“大丈夫活在世上,就該轟轟烈烈乾一番事來,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隻要邁出了第一步,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豪傑俊彥聚集到咱們周圍。方才我夜觀天象——”
江晨驚奇地睜大眼睛“你還會觀天象?”
“俺當初在五龍崗挖墓的時候,觀星祈雨算風水望氣運都學過一些……老江你聽我說!”杜山目光炯炯,沉聲道,“自黑劍聖東征伊始,熒惑高升,帝星飄搖,天下將亂!不出三年,人間必會禮崩樂壞,諸侯混戰,世家傾軋,陷入前所未有之亂局!這豈不正是上天給予的喻示?咱們效仿上古先秦,自西伐東,上體天心,下合人道,乃順天而為,勢必摧枯拉朽!將來天下逐鹿,定當有我等一席之地!”
如果江晨在喝茶,這會兒肯定要把嘴裡的水噴出去。“老杜,這些話是許拐拐兒教的吧?”
軍師許遠山腿有暗疾,平日看上去無恙,但快走起來就會一瘸一拐,昨夜逃命時展露無遺,因此新得了個雅號「許拐拐兒」。這外號還沒傳開,隻有少數幾人在私底下揶揄,被耳尖的江晨聽了來。
杜山道“誰說的還不都一樣。老江,這回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隻要你點個頭,咱們江山獵團今天就正式成立了!”
見江晨沉吟,杜山又勸道,“你也甭擔心會被俗務雜事耽誤修行,那些雜事可以全都交給我,你隻管坐鎮中央,享用弟兄們的孝敬就行。”
“這個嘛……”
江晨的確曾想過建立一個由精銳高手組成的獵團,但眼下許遠山、張恒川這些人,似乎和“精銳”還有一段距離,更彆提那些拿竹槍鋤頭當武器的村民了。
“擇日不如撞日,老江你還在等什麼,快點做決定吧!”杜山急切地催促。若不是覺得自己力氣不夠,他恨不得按住江晨腦袋讓他點頭。
江晨還是決定拒絕。這些烏合之眾幫不上任何忙,隻能拖後腿,還不如他單獨行動,或者去西遼城花重金招募高手。
但沒等他開口,帳門被另外一位客人推開了。
“嗬嗬嗬嗬!真是讓人熱血沸騰的場景啊,未來的皇帝陛下就是在這種小帳篷裡崛起的嗎,說不定我這樣的小女子也有機會成為曆史的見證者呢……”伴隨著一陣譏誚意味很濃的嬌笑,柳倩的身影從帳門後轉了出來,看著室內兩人,滿臉怪異笑容。
“柳……柳姑娘!”杜山本來鬥誌昂揚,但在柳倩嘲諷的眼神下卻不由紅了臉。
“杜將軍好大的誌氣,以後還要讓我這種世家敗類吃,吃那啥去呢!”
“吃屎。”江晨補充,被柳倩白了一眼。
柳倩笑容滿臉地轉向杜山道“小女子真是好期待呀,杜將軍不愧為男子漢大丈夫,句句都是豪情壯誌,日後如果真有那一天,還望杜將軍高抬貴手,饒過小女子一回,彆讓小女子去吃那啥……”
杜山麵皮雖厚,這時也沒臉饒舌,訕訕不語。
江晨問道“柳姑娘有何貴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