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隊而來的,除了基本上已經常駐商原的鄭滿之外,還有一名縣尉名叫史恭。
這史恭正是之前煽動鄉人滋擾的鄉裡史姓大戶的家長,年紀四十多歲,是個長得膀大腰圓的胡人。姓史的胡人,基本上就是西域昭武九姓,關中擾亂數百年之久,多有雜胡竄入定居,倒也並不罕見。
這位史縣尉到來,倒也沒有什麼惡意流露,態度和藹的客套幾句,諸如歡迎李泰定居商原、縣衙看重這次合作之類。
李泰當然不會孩子氣的質問之前鄉鬥事情,假笑著送走這位史縣尉後,便把鄭滿拉到一邊說道:“這河西賊胡笑裡藏刀、不是好人,鄭從事甘屈其下?”
鄭滿聞言後苦笑一聲:“史縣尉鄉裡大戶,本家又是京兆豪宗,得居此位,也是上下稱允。我區區一個下僚,望地受命即可,怎麼敢有……”
“可以有!我不恨鄉人貧困惡我,卻厭極這些挾眾欺上的宗賊豪奸。鄭從事你躬走鄉裡、處事殷勤,我都看在眼裡,卻位次這奸胡之下,是朝廷賞士用士有失公允。今次之所以能與縣衙合謀此事,也都是靠鄭從事你奔走圓成。秋收之後,我不獨要返輸糧穀,也要將此勤功詳情呈奏大行台!”
相處數日,李泰也從鄭滿口中探聽到許多縣內人事詳情,所以等到縣裡人員物資一到位,便開始下眼藥。
鄭滿聽到這話,神情變得有些糾結,既有竊喜、也有憂慮,半晌後才歎息道:“恩用出於上,下員勤事本分。我多謝李郎揚我歲功,但史縣尉鄉望長年,並不是短年薄功能夠爭光的……”
“事在人為,皇業尚需西狩,區區一個鄉裡賊胡,也算不得穩如磐石。此胡居縣,讓我不安,非我即彼,必走一人,不在今歲,則在明年!”
李泰又笑著說道,見鄭滿眼神閃爍起來,便知他是動了心。那麼接下來他再同那史縣尉及其家族產生什麼鄉土糾紛,鄭滿也會大幾率站在他這一邊。起碼史縣尉如果想通過縣衙對他施加刁難,李泰也不至於全無耳目知覺。
戍主周長明帶來三十多名鄉兵壯丁助耕,李泰還有部曲男女兩百人,再加上縣裡派來的一百三十名部曲。整個莊園裡便聚集了將近四百人,頓時就變得熱鬨起來。
這麼多的人力自然不可能儘付耕種,李泰計劃中的許多事項都可一起推進。
首先要做的便是建造房屋,初夏時節雖然野宿不妨,但李泰終究不習慣長久住在帳篷裡,有瓦遮頭才覺得安心。
眼下既已人力充足,他便安排一批人將此間原本的塢壁遺址清理出來,就著那土夯的底牆、先用籬笆紮起一圈圍牆。
這樣的手工作業倒也不難,漫山遍野的竹木材料俯拾皆是,隻用了大半天的工夫,一道縱橫幾百步的籬牆便在山坡下紮了起來,看起來雖然仍有些淩亂,但也總算是有了初步的內外格局。
籬牆內,李泰本來是打算一步到位的建造青磚瓦房,甚至還讓人在南坡建起兩座磚窯。
但部曲中懂得造坯燒磚的卻不多,隻有楊黑梨等寥寥幾個而已,忙碌竟日也隻搞出兩三百塊合格磚坯,再加上燒製,想要滿足建造莊園的偌大需求,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
“商陽戍倒是還有磚萬餘方,都是鄉兵農閒燒製備用。郎君如果急需,倒是可以先挪用過來,但要在秋前補足。”
戍主周長明見狀後,便熱心的提議道。
農家造房,倒是很少奢侈的使用磚瓦,但修繕戍堡城池則免不了要使用。
西魏的統治核心華州與東魏的大本營晉陽實際距離雖然挺長,但彼此間隻隔了一道黃河天險可稱障礙,秋後修堡築城也是西魏的基本任務,甚至入冬後還要派人去黃河邊上鑿冰,就怕不知不覺的被東魏偷家。
李泰不敢擅借商陽戍的軍儲物資,但得知鄉兵不乏精通陶冶者,便希望周長明能夠借出幾人供他部曲以熟帶新。
周長明對此自然不反對,李泰不作藏私的將曲轅犁打製技術傳授鄉人,在他心裡好感已經刷的爆表,借調幾個鄉兵工匠自是小事。
磚瓦產量有限,營造隻能暫緩步伐,於是便先在籬牆內搭建一些棚屋作為過渡。
傍晚時分,營地裡便又響起羊叫聲。雖然說周長明讓鄉兵自備餐飲,縣裡使役也夥食自理,但從早到晚繁忙的體力勞動,李泰也都看在眼裡。
雖然他現在家底不厚,但在跟縣裡談妥合作後、成本暫時大部分都是借貸,倒也供得起每天兩頭肥羊。直接就鄉采買,價格也實惠。勞累竟日,一碗香噴噴的羊湯入腹,倒也能夠略慰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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