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兒郎!”
周惠達似乎沒有聽清李泰的回答,點頭含糊回應一聲,又與蘇綽小聲談話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視線卻又回望李泰,仔仔細細打量一番,那認真的眼神,讓李泰自感有點局促。
又過半晌,周惠達突然招手喚道:“阿郎,你來!”
“我在、我在,阿耶你說。”
一直側立榻旁的周題聞言後連忙俯身下去小聲答道。
周惠達環住兒子脖頸,小聲細語片刻,但他兒子神情卻漸漸變得尷尬起來,隻是支吾著胡亂應聲。
“快去、快去,不要誤我女子良緣!”
耳語完畢,周惠達又一臉笑容的對李泰點頭,然後便推了兒子幾把,見其隻是不動,頓時怒形於色,竟然揮臂拍打起來:“不準誤事,若不議成,不要回來見我!”
周題一臉的苦澀尷尬,先對蘇綽和李泰歉然一笑,才又無奈的說道:“阿耶,阿妹去年夏時已經出嫁濟北大王家,不勞你再掛念。”
“胡說,真是胡說!我女子今早還來見我,明明還在閣中。”
周惠達聞言後怒色更盛,拍著兒子斥罵道:“你難道不盼你妹子入幸名門?此子我有見過,俊秀可觀,蘇令綽也言他才器不淺……我家雖然門故不榮,但當此時也有可誇,他少徒單走,或未人儘賞知,正該納之在堂,耀我庭門!”
此言一出,在帷幾人神情都有些尷尬,蘇綽連忙站起身來,示意李泰同他暫且退出,讓周題留下安慰暴躁的老父。
“文安公他雅賞少俊,至老不改,並非刻意的失禮,李郎你不要在意。”
來到外堂後,蘇綽便對李泰說道。
“能得賢長見賞,伯山亦感榮幸。”
李泰雖然有點尷尬,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美滋滋,誰不喜歡被人欣賞垂涎呢?
又過了一會兒,周題才小步退出內室,又是一臉慚愧的對李泰連連道歉。他父親剛才突發昏病,說出的那番話的確冒失,又仗著勢位逼婚名門的意思,傳揚出去難免有傷時聲。
李泰自無一般士族門第自防的想法,又是連連表示自己並不介意,才算把事情給揭過去。
但發生這一插曲,接下來再留堂做客總是有些尷尬。於是兩人便起身告辭,離開了周惠達的府邸。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蘇綽便領著李泰去他在京中府邸暫住一晚。
李泰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離開周惠達府邸後,總覺得蘇綽望向他的眼神也是有些古怪,心裡不免犯起嘀咕,莫非你也饞我?
好在蘇綽沒有說什麼胡話,入邸登堂簡用便餐,並將自家子侄引出相見。武功蘇氏也是關中大族,人丁昌盛,唯一有些遺憾的,是李泰沒能見到那還在繈褓中沒有斷奶的宇文護女婿蘇威。
用過晚飯後,蘇綽又望著李泰說道:“關西罹亂年久,人文政治固然有遜東州,但對有誌奮起的丈夫而言,此鄉也是立事建功的沃土。
我本關西事耕一村夫而已,幸在文安公舉薦,大行台垂賞、拔任劇要,常感受之有愧,唯勉力行之。也常常自省繼我者誰,不敢貪阻進賢之途。
李郎你雖東州新客,但追溯故望,也是鄉土中人。觀你鄉裡編製嚴整,可知治事治眾皆有經術方法。我欲舉才於道,又恐有擾清誌……”
李泰聽到這裡,總算明白,原來蘇綽特意邀請自己同往探訪周惠達,是為了進行一場行動思想教育呢。
他連忙起身拱手道:“伯山不敢稱豔自傲,既得尚書賞識,唯逞此薄能、捐此微力,證此視聽!道之所昌,先行後繼,士之所美,抱薪傳火,受此火種,燃我身軀,傳於後者,身雖不偉,道不孤也!”
蘇綽聽到這話,又忍不住拍掌喝彩,繼而又說道:“李郎才情,前已有見。我私心作祟,欲舉你入朝,為文安公執筆做傳,成一薪火佳話,請李郎勿辭!”
“伯山義不容辭!”
李泰又連忙說道,給周惠達寫一篇傳記,也能積累一些人脈交情。且不說周惠達本身在西魏積累的人脈,這老人家垂死病中驚坐起,拉著自己就要認女婿的事情,也讓他從心裡認同對方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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