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且先退下吧,隻留蘇尚書在此即可。」
腦海中思緒萬千,宇文泰更加的無心做事,擺手屏退眾人,待見蘇綽有些憔悴,便著員奉進一些溫熱酪漿,親為蘇綽擺在案上,語調也充滿了親切關懷:「辛苦尚書了。」
蘇綽先將案上文書判語寫定,才放下手中毛筆,待要起身向大行台道謝,卻又被宇文泰抬手按住:「舍中唯我兩人,無謂為了俗禮更增筋骨疲累。」
兩人相對而坐,細啜著杯中酪漿,又過了一會兒,宇文泰才又說道:「《周官》定製一事,已經不容再作拖延。長安雖然不乏禮經宗師,但這些關東人事未必能夠深刻體察關西情勢所需。此事關乎國之根本,若不縝密視察實在是不能放心。大閱之後,蘇尚書你便入京督領此事吧,為我耳目、共此心腸。」….
「主上請放心,臣一定專心此事、不負所托!」
蘇綽聞言後便連忙說道,這件事也的確籌劃良久,越早做好越有利於內部的統合,避免許多情勢上的糾紛與內耗。
宇文泰又指了指案上那些堆積的文卷,不無憂愁的歎息道:「隻是蘇尚書入朝後,府事怕又要少人分勞了!尚書你觀人察事,有無繼你之選可諫?」
「主上言重了,綽也並非無可取代的傾世之才,幸在主上恩賞才得寵府中,即便因故離職,府事又怎會因一人之去就而廢興?」
這時候,宇文護的呼喊督促聲又從門外傳來,蘇綽便笑語道:「水池公內外兼修、文武皆允,雖然人未儘知,但已經可為主上臂膀之用。」
「薩保的確是良材不俗,我也不是自誇,但得經年的曆練,絕不遜於他的父兄。」
宇文泰聞言後便微笑道,對宇文護這個侄子也是頗為看好,但很快又歎息道:「單就當下來說,他還是有些頑愚的拙態難除,稱不上第一流的材力,更難能與蘇尚書你相比較。」
蘇綽見宇文泰頗有些臧否時流人物的雅興,便又舉了一些台府與州郡以賢能著稱的官員,宇文泰也都趁著興致各給評價一番,末了又歎道:「此諸類論心可謂忠誠,在事也稱得上勤懇,不愧良臣俊士之譽。
但也隻是七月的穀麻,雖然衣食有繼,但也談不上救危解困。蘇尚書捋繁為簡是為規,推陳出新是為創,因此規創之才,所以超越尋常、不謂俗才。所以我說,這些人都難為尚書的繼任。」
蘇綽聽到這話,先是謙虛的低頭一笑,旋即便又說道:「主上所稱許的規創之能,關西倒也不謂無人得中……」
「李伯山他也不行,年少氣盛、意氣太滿,若任以方麵、憑他才力是一定不會辜負,可如果任於中樞,則就難免因
其智高而失於輕躁,想法太多、讓群下無所適從。」
不待蘇綽把話講完,宇文泰便搖頭說道:「若無幾年的教導磨練,讓他懂得謙衝之道,他也不足以繼守蘇尚書職事。」
蘇綽聽到這話便有些無語,且不說我說的是不是李伯山,你這張口就來還說的頭頭是道,是不是這問題已經考慮挺久,就等過幾年李伯山長進長進就換了我?
宇文泰卻沒察覺到蘇綽略顯怪異的神態,提起李泰來便更生出興致,笑語道:「這小子狡黠自負,之前在京中逞智處理了一樁情勢困難,心中想必非常自得。為了不讓他自滿驕狂,便將一樁難事付他,消磨一下心懷中的躁氣。」
他微笑著講起讓李泰兼領鎧曹參軍的事情,蘇綽在聽完後也是一樂,作為台府大管家,他自知鎧曹如今是怎樣的彙集眾怨、水火交困,以至於自己都放棄過問了。李泰就算再怎麼有智慧謀略,麵對那個爛攤子也得頭疼幾天。
「我記得今日鎧曹有書奏上,取來看一看是否訴苦的舊聲。」
台府事分閒居,鎧曹眼下所麵對的困境本就無解,自然也就被歸為閒事一列,就算有什麼奏書,也不會由大行台視察處理,而是由屬員酌情回複。
宇文泰講起這件事才想起來,一邊接過侍者匆忙尋找呈上的奏書一邊對蘇綽笑語道:「若他見此困境也束手無策,來日府中再見,且共譏笑一番!」
說話間,他將那奏書展開閱覽一番,臉上略顯戲謔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隨手將這文書甩給旁邊一臉好奇的蘇綽,然後站起身來走出廡舍,抬手召來宇文護並沉聲斥道:「朝廷官爵厚賜,君父寄望深刻,你如此煩擾群眾,隻有些許燈油火燭的報效,不知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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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正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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