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城中並沒有固定的住處,本身不在朝中任職,再加上也不喜歡這座殘破的長安城,反正未來不論彆人上位還是自己上位,都得拆了重建,倒也沒有必要再於此勞心費力的置業。
來到司徒府上,留守的家奴告知高仲密共廣陵王元欣同赴驪山去了,留言要再過幾天才會入京。
對此李泰倒也不意外,高仲密早跟他提起過廣陵王對他家產業產品都頗感興趣,故而同高仲密交往甚密。
他自己雖然不怎麼樂意同元家人搞在一塊,但廣陵王元欣這個人卻並不是那種苦心孤詣要推翻霸府統治的孤忠宗室,否則也不至於混到八柱國中的一員,高仲密同其交往也不算什麼犯忌諱的事情。
他又著家奴向崔盧表兄等諸家報信自己已經回京,擇日便前往探訪,然後便趁著幾分酒意上床睡覺。之前宇文護那沒頭沒腦幾句話雖然讓他頗感好奇,倒也不至於影響到睡眠。
第二天一早李泰醒來時,台府謁者已經在邸中等候並傳令大行台召見,李泰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梳洗一番換上嶄新衣袍,便跟隨謁者直往皇城中的大丞相府而去。
當李泰到來的時候,廊殿內外已經聚集了許多前來拜見大行台的文武官員,並且感覺氛圍似乎有點古怪。當他向廊殿走去時,許多人都向他望來,那眼神並不是單純的張望,透出幾分略顯玩味的打量。而且當他走近時,一些本來在談話的人都停止了談話。
感受到這古怪的氣氛,李泰連忙將自己近來所做的一些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番,瞧瞧有那些值得群眾對他一副敬而遠之又似有些幸災樂禍的態度。
真要一樁樁細數,他這一年來做的事情可是不少,可若要說能讓在京文武群眾都有所感應的話,無非是之前掏了太子的東宮一把,又或者在白水大閱前搞了趙貴一把,更多的李泰就想不出了,北州戰事如何還不值得這些長安城老爺們正眼看待。
這些人對他態度如何,李泰雖有好奇但也不甚在意,真正有分量的人誰會站在廊下排隊。他徑直越過人群,在謁者引領下走進一間彆堂廡舍中坐定下來,等候著大行台的召見。
“伯山,你來得倒早,昨晚浪飲失態,讓你見笑了!”
又過不多久,一身公爵章服的李穆自房門外走進來,腳步仍有些踉蹌,臉上也還殘留著一些宿醉後的虛弱不適,身旁還有一名年未弱冠的俊美少年跟隨攙扶著他。
李泰連忙起身相迎,李穆卻先將身邊少年推到他麵前來笑語道:“給你引見一名雖然暫遜於你、但卻已經超越同流的少類,這是我門戶之中靈秀聚於一身的好兒郎,非寄養你家的劣兒可比!”
李穆一臉自豪的說著,那少年卻被誇的有些臉紅,連忙垂首對李泰作揖道:“前者相見,李大都督音容風采銘刻心中,今者再見,大都督風采更勝於舊!”
少年名為李基,乃是李穆兄長李遠的兒子,同樣也是大行台宇文泰的二女婿,李泰之前擔任於家儐相的時候,便與其見麵認識了。
李泰瞧李穆對這個侄子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甚至直言自家兒子就是下等貨色,不由得也是莞爾一笑。
宇文泰選女婿雖然有極大的功利考量,但也不得不說是真顏狗,眼前的李基包括於家的於老二,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翩翩美少年,起碼是自己家中最出色的子弟。
李穆見他們已經認識,便也不再多作介紹,又將自家侄子誇獎幾句,這才坐定下來跟李泰商量一下稍後麵見大行台時的應答事宜。
“四郎有事不妨直言。”
李泰注意到侍立在李穆身邊的李基頻頻望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望著他微笑說道。
李基聞言後便有些窘迫局促狀,李穆見狀後便拍拍他胳膊說道:“李大都督前與你叔同赴戰陣、共曆生死,有事直須坦白,不必顧慮太多。”
李基聽到這話後才上前一步,垂首說道:“倒也並非確鑿某事,隻是偶然聽到一些閒言,同李大都督略有關聯。請問大都督可認識中山公家中少郎趙永仁,與其是否積怨?此人近日多在府學中聲言宣揚,道是、道是大都督……”
李基斷斷續續的將事情講述一番,李泰腦海中一些疑惑才頓時豁然貫通起來,一切感覺古怪的地方都有了解釋,原來他北行之後趙貴個老小子又搞了不少小動作,甚至似乎是把宇文家女婿名額都給搶了。
將此事中邏輯脈絡在腦海中略作梳理,李泰倒也沒有因此失落,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之前宇文泰一些暗示,他都有所感應,心內有時還在擔心不知該要如何拒絕,現在趙貴奮勇爭取,無疑是給李泰排了一個雷。
若情況隻是如此的話,李泰非但不會失望,反而還得謝謝趙貴父子。
但聽李基所言事情還不隻這麼簡單,那臭小子趙永仁還頻頻在外浪言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結果卻心願未遂,儘管李基將事情描述的委婉一些,但李泰也能想象到這小比崽子對自己肯定沒什麼好話,必然是要極儘嘲諷詆毀,從而挽回一些趙貴之前在白水較量時丟失的尊嚴。
這麼一想,李泰的心情頓時就有點不爽,這事雖然本質上來說是雙贏,但你們他媽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有點不地道!
正在這時候,謁者來告大行台傳見他們,李穆正自思考該要怎麼安慰李泰,卻見李泰直從席中站起,眼眶中已經泛起了貪婪的光芒。
可當並行來到堂外時,李穆卻又發現李泰眼眶微紅、眼神悲憤,之前所見那種光芒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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