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南朝社會政治風氣常年無改,讓這些所謂的名族子弟們習慣了享受特權卻不承擔相應的義務,甚至連最起碼的等價交換往往都會忽略。
“執筆立說、言傳於世的確不是一件輕易的小事,我本以為劉郎名門子弟、身負家學,應當會有少年壯氣、不負所傳的豪邁。但今臨事多慮、思捷行緩倒也不謂有害,雖然未必會有青出於藍的雄邁,但也能夠保守於今,不會冒失犯錯。”
李泰沒有直接翻臉,而是繼續微笑說道,我覺得你是個人物結果你不是,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既然想要抱殘守缺,那也就沒有繼續談論下去的必要,於是李泰便抬手示意仆員入前收拾自己案上的餐食,並且吩咐道:“明早去鴻賓樓請宗令入府,我要請問他於歲時之外對荊襄人物可有獨到見解。”
找人做事又不是談戀愛,既然不合適那就不需要再繼續膩歪,趁著仆員收拾餐桌的空當,李泰也從席中站起身來,向著劉廣德微笑頷首便待離席退出。
劉廣德卻是沒想到李大將軍翻臉這麼快,一言不合便要中斷談話,眼見李泰已經起身離席,他腦海中頓時也是思緒萬千、焦慮無比,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忙不迭開口說道:“大將軍暫請留步,請容我……”
李泰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隻是走到門口處之後才對劉廣德笑語道:“掌兵之人最重時機,入亥則眠、時刻催我。劉郎若仍未儘興,便且留此,稍後便有府員來陪。”
說完這話後,他便徑直離開了此間客堂,隻留下一臉錯愕與懊悔的劉廣德。
一直等到李泰的身影消失在客堂門口好一會兒,劉廣德臉色變幻不定,幾次都想拔腿而走,但兩腿卻如墜鉛一般挪移不動,腦海中思慮翻騰,最終頹坐在席。
又過了一會兒,才有總管府屬官入此,對頹坐席中的劉廣德抱拳笑語道:“卑職奉命侍宴貴客,請問足下意欲繼續留此還是轉去彆堂”
“不、不用了,懇請貴屬暫借筆墨,容某留書一封致於李大將軍,然後便當告辭。”
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劉廣德便在懊惱焦灼的心情煎熬下變得語調沙啞,向著這名屬官澀聲說道。
那屬官聞言後便著令仆員送來筆墨文具,眼見劉廣德伏案作書,他便也坐在另一側席案旁相陪。
劉廣德初時運筆還算流暢,可漸漸就變得緩慢下來。他自知因其有欠擔當和誠意,已經給李大將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錯過了之前麵授機宜的好時機,如今若再辭不達意、不能挽回先前的過失,那麼沔北的大門可能就此便要向他關閉。
凡事關心則亂,在這樣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劉廣德變得越發患得患失,對這封能夠決定他前程命運的信也越發的斟字酌句,推敲用詞用字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原本他是說寫完一封信便要告辭離開,但就在其斟酌推敲之中時間悄然流逝。原本那府員以為是一個比較輕鬆的任務,送走這客人便能下班收工了,可漸漸便發現不尋常了,這人執筆之手越發僵硬,甚至大半個時辰都寫不了一個字。
他也不知此人所書究竟是何機要,不敢發聲催促,於是便也隻能苦著臉陪坐一旁,隻是看著燭火將儘時吩咐仆員續上蠟燭,不知不覺竟伏案沉睡起來。
李泰清早起床用餐之後,便直往前府去處理公務,待到案事處理一番後稍作歇息,便又到了會客的時間。派人相召的宗懍已經在總管府前廳等候了一會兒,他一邊著員將人請入,一邊轉去客堂等候,行入此間庭院後,才被告知劉廣德從昨夜到現在仍然沒有離開,隻是伏案作書。
聽到這話李泰自是有些好奇,便又邁步走向那處廳堂,入眼便見到這劉廣德神情蒼白憔悴的僵坐席中,眼神渙散且呆滯,便輕喚一聲道:“劉郎可有不妥”
“仆前應對有錯,以致大將軍失望而走。懇請大將軍寬懷宥恕,垂恩複使,仆一定精誠用事、不負所用!”
再次聽到李大將軍的聲音,劉廣德本來呆滯的神情頓時變得驚動起來,推案作拜,顫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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