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任聽到這話,神情反應各不相同,彼此對望一眼,還是由羅宗義開口說道:“李將軍性情確是有些暴躁,但也強直率真、威武難屈,鄉裡子弟多慕從其後。請問李侯,前言那些人事要求還能否降低”
李遷哲聞言後便又微笑起來:“這些人物的索求倒也並非是我切實所需,隻不過是想借此看一看你等鄉徒誓守鄉土的決心如何。但今隻是些許人力財貨的支取,已經讓你們難以割舍、甘願交惡強援而不舍物貨,如若來年當真強兵圍城、不得不勇戰赴死之際,你等鄉士又有幾人肯於捐軀那李光賜暴躁之徒,今時你等尚且不能製之,等到危難之際能奢望他從善如流”
眾人聽到李遷哲這一番話語點評,各自神情都變得有些不自然,看樣子今天是難以說服其人了。而李遷哲所點出李光賜的問題也讓他們心生憂慮,此人的確不是一個易於操控之人。
正當他們還在各懷心思的盤算之際,李遷哲又開口說道:“我這裡倒有一計,可以不需要你等多使人力財貨,也能平安渡過此劫,家資勢力和性命都能儘量保全,但卻需要另外一物。如果你等對此感興趣的話,倒也可以說一說。”
羅宗義等聞言後自是精神一振,但有了之前的談話經曆,這會兒也不敢過於盲目的樂觀,隻是小心發問道:“請問李侯所需何物”
“這李光賜的頭顱,你們砍來給我,我便助你等巴西群眾保全家室,不受兵災侵擾。”
李遷哲臉上仍然保持著笑容,但說出的話卻是殺意凜然。
堂內眾人聽到這裡全都驚立起身,而那羅宗義在驚愕片刻後則冷臉沉聲道:“兵禍將至,鄉人正自同心協力、誓守此鄉。李侯即便不欲同謀,也請不要戲言調侃!”
“難道不是你等先作戲言調侃於我”
李遷哲聽到這話後便冷笑起來,旋即便又不客氣的說道:“休言誓守此鄉,你等若當真有此執念,又豈會仰此莽夫鼻息無非擇一代罪之徒以沽高價罷了。我今受命於魏國李大將軍通使此方,隻不過是因我對此邊情勢了如指掌,而並非李大將軍不加器重,憑你等鄉資勢力恐怕不能賄結籠絡。
魏國已是厲兵秣馬、將待伐蜀,武陵王去勢亦非你等能阻,唯今之計,各覓生機罷了。你們想要割據鄉裡、避禍於外,那也是奢望。或因擔心魏軍入境之後不知何以自處,也可借我之口轉訴李大將軍,又何必將一狂徒引至此間來作態戲我”
眾人聽到李遷哲這話後,全都不由得低下了頭,好一會兒那羅宗義才又開口說道:“但魏使入蜀囂張跋扈,直將錦價貶成素布,如此輕賤物力,又怎麼會見重蜀中人才那位李大將軍縱然之前肯於公道買賣,但今形勢轉變,還會維持故態李侯既然深知巴蜀鄉情,亦應知曉鄉人絕非桀驁性情,隻因貪生懼禍,欲求自保……”
說到底,還是之前魏國使節到來的態度過於強硬,使得這些巴蜀群眾對於魏人入蜀都持悲觀態度,所以想方設法要搞點動靜出來。
“前者魏使入蜀,是為了對武陵王示威施壓、驅其速去。你等巴蜀群眾世居此鄉,乃是鄉風德義的表率,誰人據蜀若想長治久安,能不仰仗你等鄉士李大將軍鎮邊雄臣,使我入此難道真的隻是貪圖那錦貨物力為的正是造勢收心!”
李遷哲講到這裡,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望著眾人有些怒其不爭的說道:“本以為交往多時,你等應當有此覺悟,卻不想仍然如此短智!此間城池皆你等輸物使力所造,沔北穰城尚有諸家子弟侍從效勞,結果卻聽信李光賜這狂徒匹夫之辭,竟然想要絕棄諸方舊好、畫地為牢!
如若你等真有固守鄉土之力,今又何必卑躬屈膝前來說我此貪亂之徒欲使群眾性命以逞其一人狂想妄念,正是要趁你等鄉士憂計前程之際,將你等鄉人引上一條絕境死路!殺此狂徒,於我何加不過是希望你等不要再受其蒙蔽蠱惑,迷途知返、為時未晚!”
眾人聽到這話,便不由得各露糾結之色,難以做出取舍抉擇。
但能流露出這樣的姿態,便可見他們是將李遷哲這一番話聽進了心裡去並認真思考。
李遷哲見狀後便又給他們加了一把火:“實不相瞞,如今我趕來此間是為了履行前約。李大將軍曾言市易蜀錦十萬匹便教授你等製糖法,但今交易錦貨雖然未足,但恐兵事興起之後商事也將無以為繼,就此終止難免有失約之嫌。李大將軍不欲失信你等,所以遣我前來商討此事,卻不想你等竟欲絕交自毀,讓我也不知該要如何向大將軍複命……”
“當真如李侯所言,李大將軍肯履行前約”
在場眾人聽到這裡後頓時又瞪大眼睛,隻覺得心情突然從地獄躍升到了天堂,驚喜的難以自持。
李遷哲聽到這質疑聲後眼皮頓時一翻,不客氣的說道:“魏國大軍須臾即至,屆時你等性命存否尚未可知,又有何者能為李大將軍所圖今我至此,是與你等作一折中之計,製糖之法可以傳授,你等各遣工奴前往沔北精學技藝。
市錦十萬匹的約定也不可廢,合計差價尚有幾許,待到魏國入蜀之後,李大將軍會差使一員入此擔任巴西太守專督此事,你等群眾相與接洽,輸錦數足之後,便發遣你等學工家奴返回蜀中各自治業……”
“李大將軍當真信義無雙,我願意、願意啊!”
聽到這裡,有人已經忍不住開口大喊同意了。
羅宗義則要想的更多,目露精光的望著李遷哲說道:“此約若成,則我巴西群眾安危何仰”
“既然要履行約定,保全你等鄉士性命資業本來也就在計劃之內。你們需要做的,便是在魏軍入蜀之際擁眾舉義、喜迎王師!將投於誰,屆時我會相率導引,若是計成,你等家業無憂,更能依從軍府且有壯進!”
李遷哲講到這裡,眼睛便又眯起來,敲案說道:“如此光明前程,值不值得獻出李光賜首級”
眾人彼此對望一眼,用眼神交流著各自思計,還未做出決斷,一名年輕人已經忍不住抽刀而起並大聲道:“那狂徒自恃勇捷、妄自尊大,自以為能夠橫行閬中,早已經積怨滿城,眾鄉老不願爭先,我為李侯殺之!”
說話間,這年輕人便持刀出堂,其他人見狀後便又有幾人起身相隨。很快堂外便響起了打鬥聲,持續了約莫有大半刻鐘,最先起身行出年輕人提著一個血淋淋的頭顱返回堂中,兩手捧住獻在李遷哲席前。
李遷哲看一眼死不瞑目的李光賜,嘴角仍是噙著冷笑,他與此人倒沒有什麼仇怨,當麵吵架幾句也犯不上喊打喊殺。
但今借蜀人之手殺之,卻是直接瓦解了這些巴西郡人的聯盟。或許在這些人看來,就算殺了李光賜若履行合約再遇波折也可另舉他人進行對抗,但事實卻是未來誰再想興兵而起、據地稱雄,那就得想想李光賜是什麼下場了。貪亂樂禍,欲盛短視,便是這些巴蜀豪強的真實寫照。
經此一事,巴西郡人將不成西魏入蜀障礙,而且此間豪強俱已喪膽,又被用利益捆綁在了荊州總管府下。來日入蜀何人典軍暫且不論,總之巴西郡是提前被李大將軍收入了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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