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取酒來!速取酒來!”
晉陽宮的寢殿中,夜深而人未靜,不斷的傳出皇帝高洋暴躁中夾雜著幾絲痛苦的吼叫聲。
自天保六年獨尊佛教以來,齊主高洋禮佛之心愈誠,不隻大興寺宇、大修佛事,而且還身體力行的奉行戒律。以食肉為斷慈之故,自天保七年始,皇帝每年五月都要整月茹素,以尊法揚慈。
但是今年的五月,對高洋而言卻是倍受煎熬。因西魏強敵來犯,他之前在鄴都便發願在大破敵軍之前絕不飲酒,自鄴都來到晉陽之後,他也一直在恪守此約,倒很有幾分抖擻精神、勵精圖治的樣子。
但是戰事發展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時間也進入了五月仲夏,這一場戰爭非但沒有結束,反而局麵還變得越發惡劣了。
戒肉戒酒雙重的煎熬已經讓高洋精神狀態極不穩定,結果前線戰事陸續又有壞消息傳來,這自然讓他越發的焦躁不安,不隻精神,就連身體狀況都大受影響。
今天上午,鄴都又有奏章信報送來,高洋在覽過之後,狀態便越發的不好,於寢殿中整日昏昏、不能視事,晉陽宮奉禦的禦醫和諸供奉高僧紛紛入殿視望診治和誦經祈福,折騰了大半天,皇帝的身體狀況才逐漸穩定下來,到了傍晚時分,能夠起身進食一碗穀飯、雞子數枚。
隻是到了晚上之後,皇帝又變得狂躁起來,於寢殿中呼喝奔走,人莫能近。一眾宮人們也都驚恐不已,聚立在殿側一角,不敢上前。
“酒來了,酒來了!恭請至尊飲酒!”
有宦者自殿外飛奔而來,手裡捧著漆器托盤,上麵擺放著酒水酒具,趨行入殿奉至高洋麵前,同時口中恭聲說道:“啟稟陛下,酒來了,恭請陛下享用!”
那令人熟悉無比又魂牽夢繞的氣味鑽入鼻中,頓時讓高洋眼神中的狂躁微微一斂,恢複了些許清明,他狠狠咽了一下口中沁出的唾液,急不可耐的便抬手抓向麵前斟滿酒水的犀角杯。
隻是當手指剛剛觸及酒杯外沿的時候,他卻陡地打了一個寒顫,緩緩將手收回,同時口中沉聲道:“高子進,難道忘了為羌賊逼迫、晝夜不安的恥辱?一言之諾尚不能守,何以統禦萬眾、力破頑賊!”
說完這話後,他臉上的癡迷渴望頓時便又轉為了決絕堅忍,拔出佩刀擊翻托盤上的酒杯,任由那酒水灑了一地,他則深深的吸一口氣,轉而目露凶光的俯身望著那名獻酒的宦者怒聲道:“狗賊不遵我命,竟然獻酒誘我!誰人使你謀害主人?莫非也是羌賊五姓餘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