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隻要到了第二天,就能根據死者反推出“倀鬼”的人選,“倀鬼”必死。
也就是說,這局遊戲從一開始,便已經有兩個人的死亡被規則寫定。
當然,這一切建立在玩家們聽從書生的安排,兩兩一間房的基礎上。
在場的都是老玩家了,很快想到了另一條解決途徑:先讓“倀鬼”自曝,幫助“人類”完成支線任務,然後其他人每天抓一個鎮民交給“倀鬼”處置,以免魂飛魄散。
畢竟npc的命不是命;畢竟支線任務隻說找出“倀鬼”,沒說“殺死”;畢竟,這是個團隊生存副本……
然而,想法固然美好,卻也隻能想想。
屠殺流玩家客觀存在,玩家們終究無法做到完全信任彼此,讓敵對陣營自曝身份並不現實。
“是你們送信把我們請來的,還擱這兒當大爺?”唐煜一把抽出了腰間的刀,戳在地板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我們活該擔風險,活該喂老虎是嗎?”
書生迎著唐煜的視線,不閃不避,臉上咧開一個怪異的微笑:“也許你們當中沒有倀鬼,那就最好不過。如果你們不滿意這樣的安排,可以離開。”
玩家們聽到“離開”二字,下意識回頭看去,來時的路已經不見了。
兩層樓高的牌坊後不再是密密匝匝的竹林,而是平坦的石板路,舉目望向儘處,視線被白牆黑瓦的小樓阻隔。
路變了,環境變了,不知鎮內外概況——怎麼離開?
唐煜衝書生冷笑:“你說讓我們兩兩一間,我們就兩兩一間?我們憑什麼聽你的?”
書生臉上笑容不減:“你們住進邸舍後,會有人檢查你們是否按規矩住房,並幫你們將門從外麵鎖上,以免你們第一天不明情況,被外頭的倀鬼所害。
“你們當然可以選擇不住邸舍,但不會有其他人願意給你們提供住處。子時一過,沒有房屋庇身的人都會被倀鬼攝去。”
他說罷,指了指眾人來時的那個方向:“邸舍就在那一帶,你們自己過去吧,巷口會有人來帶你們的。”
空闊的道路儘頭鋪展開黑壓壓的小樓,樓前了無人煙,安靜荒涼得過了頭。
天色暗沉下來,給樓房塗抹上一層淺灰,龐大的屋影淡了下去,歸於沆瀣不清的迷霧。
“天快黑了,回去吧……”
“大家彆忘了鎖門鎖窗,明天再會!”
圍觀的鎮民們竊竊私語著,稀稀拉拉地散去;書生也搖著紙扇,轉身就走。
沉默寡言的羅建華側頭看書生走遠,才悶聲道:“鎮民們的影子會變出老虎的形狀,恐怕大部分都是倀鬼。看影子應該就能區彆人和鬼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影子……”
“總之大家多加小心吧。”羅海花環顧眾人,“如果鎮民們大多是倀鬼,讓我們兩兩一間住進邸舍,隻怕不安好心。”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齊斯身上,閃過一絲訝然:“林文,你這是在看什麼?”
齊斯自從將書信交給書生看過後,就再未搭理旁人,隻靜靜地站在一旁,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古書,輕輕地翻動紙頁。
直到羅海花出聲詢問,他才舍得將視線從書頁上移開,淡淡地看著眼前人,說道:“《幽冥錄》,一本記載了各種鬼怪知識的古書。”
他將書合上,揣進寬大的袖子裡,遊動著猩紅光芒的眼睛中沒有波瀾:“如果上麵的記載沒錯的話,我們暫時不需要擔心鎮民中的倀鬼害人。
“傳說倀鬼和人生活久了,沾染人氣,漸漸也會生出人影,舉手投足和人無異。雖然他們的靈魂依舊被老虎拘束,影子也時常變作虎影,但在他們眼中,他們就是貨真價實的人。
“倀鬼為老虎攝生人,不過是想讓人替死,為自己換取再世為人的機會。能安安穩穩像人一樣活著,哪怕是自欺欺人,何樂而不為?”
仇心抬眼,問:“所以那些鎮民都是誤以為自己是人的倀鬼?”
齊斯不置可否,繼續說了下去:“就像比乾挖心後,遇到婦人說‘人無心必死’,才真正死去。我們隻要不在鎮民麵前道破真相,他們就不會意識到自己成了倀鬼,自然沒必要幫助老虎害死我們。
“而一旦道破,我們作為害他們裝不成人的元凶,必死無疑。”
唐煜問:“書上有沒有說,為什麼我們會沒有影子?我們現在還是活人嗎?”
“誰知道呢?係統沒說我們是倀鬼,那應當便是活人了吧。至於沒有影子——”
齊斯輕笑一聲:“也許是為了避免我們太輕易地找出倀鬼吧。”
眾人無法理解其中的幽默感,麵麵相覷,一時無言。
林辰舉手問道:“那我們到底要不要去邸舍住啊?遊戲已經說了我們當中有倀鬼,把兩人鎖在一個房間,最後肯定得死至少兩人……”
“可能是四人。”仇心搖頭,“狼人殺中至少有兩隻狼,我懷疑我們當中也有兩個‘倀鬼’,如果不是兩個‘倀鬼’剛好身處一間房間,最後的結果就是兩個‘人類’在夜間被殺,次日‘倀鬼’被鎮民處死。”
這番話不無道理,玩家們的神情凝重起來。
如果事情真像仇心說的這樣發展,等明天一早,玩家就隻剩下兩人了。
完成主線任務的難度將大幅提升,最佳方案便是剩下的那兩人再死一個,讓唯一幸存者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製。
羅海花斟酌著說:“到時候我們先試試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找到住處,一人一間吧。如果真要住邸舍,就隻能寄希望於‘倀鬼’願意主動犧牲了……”
她沒有說下去,隻見邸舍的方向,一道矮小的黑影顫顫巍巍地向玩家們走來。
那是一個戴鬥笠、披黑袍的小老頭,手中拎著一串鑰匙,見到玩家,咧開一口黃牙:“幾位外客,隨我回邸舍吧。”
老頭的影子端端正正地拖在身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人形,而非虎狀。
他也不等玩家們回應,便背過身去,在前頭引路,好像篤定玩家們會跟上。
唐煜跟過去幾步,在離老頭半步之遙時,忽然一翻手腕,抬起拖在地上的佩刀,向其砍去。
——隻要這個副本允許玩家殺死鎮民,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今晚先殺了管理邸舍的鎮民,到時候就可以一人分一間房;明早再挑出鎮民中的活人,每天殺幾個……
老玩家們經過副本的錘煉,在道具和技能的武裝下,殺一個普通人不要太輕鬆。
鋒利的佩刀劈在老頭的後背上,“嗖”的一下,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血液飛濺,傷口深可見骨,幾乎將老頭攔腰斬斷,隻剩一拇指寬的皮肉相連。
老頭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手中的鑰匙甩了出去,“嘩啦啦”地響了一陣。
唐煜穩穩當當地站在血泊前,手維持著握刀的姿勢,不見分毫慌亂。
其他玩家則屏息斂聲,遠遠地站著,死死盯著血泊中的老頭屍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屍體隻是屍體,沒有任何異變發生。
唐煜舒了口氣,抖落刀刃上的血跡,幾步跨過老頭的屍身,撿起地上的鑰匙串。
“今晚我們住邸舍,一人一間。”他用輕快的語氣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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