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製造恐慌，赫爾曼上士已經留出4分鐘的備用時間，大家跟緊隊伍。”
盧卡這時出麵嗬斥了一句。
的確，儘管防毒麵具的使用壽命隻有半個小時左右，但考慮到意外、氯氣沉降擴散等因素，顧幾還是提前留出足夠的逃生時間。
眾人衝出工廠後。
周邊的洋樓建築空無一人，街道上隨處可見雜亂的衣物、鞋子，以及撞在一起的車輛，地麵上偶爾還能看到滴落的血跡，仿佛末日降臨。
連續跑了四五百米，周圍的氯氣逐漸稀薄。
顧幾也聽到了遠處嘈雜的議論聲，以及水槍噴水的嗤嗤聲。
他提前用手電打出燈光信號。
在衝出氯氣濃霧的那一刻，眾人看到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街道上圍著一群套著白大褂，黑膠靴，頭戴防毒麵具的士兵。
此刻他們正領著消防隊員，手裡拿著噴水槍對氯氣濃霧進行呲水洗消。
是副市長奧托召集來的漢斯軍防化部隊。
防化士兵們看到從毒氣中衝出來的顧幾等人時，先是微微一愣，直到隊長下達命令後，才將水呲了過來。
“馬上給他們衝洗消毒！”
見狀，顧幾先將勒爾輕輕放在地麵上。
然後在噴淋的水槍下，把兩人的防毒麵具摘掉，沒了麵具遮擋，視線和呼吸明顯舒服多了。
歐根等人這時才發現，因為長時間暴露在高濃度氯氣環境下，他們身上原本裹緊的白色床單早就變成了淺黃綠色，就像在草地上滾了一圈似的。
“所有皮膚接觸到氯氣的患者，馬上脫掉外衣衝洗患處，持續保持1分鐘！”
他邊說邊幫勒爾衝洗麵部和眼角。
眾多患者中，就屬勒爾的傷勢最嚴重，因為他前往的地下儲氣室正是氯氣泄露最濃的位置，雙目充血紅腫，皮膚開始皸裂，表麵浮現出一層類似出血熱一樣的丘疹，胸腔抑製不住地咳嗽著，痰中還帶有血絲。
“勒爾，張開口，忍著點，你的中毒症狀非常深，必須立刻洗胃。”
顧幾用手捏開勒爾的嘴巴，讓他灌入清水。
這種持續強製喝入大量水的感覺，完全不亞於古代的水刑。
不出三四秒，勒爾就嗆到窒息，本能嘔吐出來。
大量黃綠色的黏濁物流淌到地上，他又從嶄新的防毒麵具的過濾罐中，抽出大量活性炭粉末，“勒爾，吞下去，它會幫你徹底吸掉你胃裡殘存的氯。”
勒爾早已被疼痛、窒息折磨得渾渾噩噩。
可他仍然依靠強大的意誌，按照顧幾的命令，將黑色粉末吞咽了下去。
歐根站在一旁，看到自己的老長官變成現在這樣，又心疼，又疑惑：
“為什麼勒爾長官要這麼拚命，他不知道快點跑出來麼？”
“陸軍學院出來的軍官，怎麼可能不清楚氯氣的威力，勒爾隻是想用自己的能力去保護帝國的同胞罷了……”
盧卡解釋的時候，不禁又想起顧幾今早在軍事基地所說的那兩句話。
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
勒爾原本在南南外島戰場上早已逐漸喪失了鬥誌，或許正是因為這句話，又重新燃燒起了戰鬥的**。
“歐根，幫我把藥片用水泡開。”
顧幾沒有理會兩人的交流，而是從腰間那個防毒麵具罐子裡，找出一個棕色膠木小盒子。
盒子裡裝的是防毒麵具的輔助保護配件，部隊給每個漢斯士兵都配發了皮膚和武器的防毒試劑，用來緊急治療芥子氣、氯氣等毒氣造成的皮膚損傷。
而這些淨化藥片是需要用水泡開的，混合成糊狀塗抹在患處，隻可在皮膚表層使用，並不能用於眼睛、嘴或生殖器。
“伱的防毒經驗很豐富。”
身後突然走來一名矮個子中年防化士兵，“我是路德維希港化學哨塔的防化隊長弗朗茨，你就是副市長所說的赫爾曼上士？”
“長官好，勒爾現在需要緊急治療，他現在已經有局限的肺泡性肺水腫，隨時可能造成反射性呼吸中樞抑製。”
儘管顧幾依靠《細菌生化、輻射危機應變》對勒爾進行了應急處理，可氯氣對他肺部的損傷已經非常嚴重，若不是他身為軍人，懂得一些用濕衣物捂住口鼻的經驗，恐怕早就死在地下室裡了。
弗朗茨急忙喊來兩名防化兵將勒爾抬上擔架。
然後又看向顧幾。
“現在裡麵是什麼情況？”
“泄漏點是製氯工廠地下室存放的氯氣貯藏罐，泄露的具體原因還不清楚，工人說疑似爆炸高溫引起管道泄露，工廠安全設施也沒起作用。”
“勒爾冒著生命危險，緊急關閉了儲藏罐的方向輪閥門，但還是有二次泄露的風險，目前還有**名工人受困在製氯工廠裡麵。”
顧幾正向弗朗茨報告工廠內的情況，看到副市長奧托和幾名領導走過來，急忙問道：
“奧托副市長，請問找到戈林了麼？”
“還沒有，他不在家裡，傭人說他外出辦事，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奧托也帶上了防毒麵具。
一幫人說起話來就像開了混響一樣。
弗朗茨拄著下巴。
“赫爾曼上士，根據你提供的數據和現場情況來看，我預估至少有超過30噸的氯氣泄露，如此恐怖的量級，單單是轉移工人和附近的平民，就已經要消耗大量人力，要想進行有效控製，太難了……”
他後半句話的意思，就是單憑這些防化兵力，根本無法阻擋毒氣向外擴散，隻能被迫將平民儘快轉移出城市。
奧托搖了搖頭。
“大規模轉移民眾不太現實，火車軌道和港口都要經過巴斯夫工廠的東北部，本身就處在爆炸和毒氣範圍內，如果通過公路轉移，現有的城市交通無法滿足。”
“奧托副市長，我之前讓您呼叫的國防空軍支援怎麼樣了？”
相比眾人失落的神色，顧幾卻並未放棄。
奧托身旁的國防駐軍指揮官開口道：
“我們已經聯係了空軍基地，他們答應會增派一架運輸機過來支援，需要0分鐘左右，可據我所知，一架中型運輸機的載重量不過三噸，就算全部用來裝水，也抵不過陸運罐車的裝水量。”
“長官您說的沒錯，但飛機載水的好處就是可以到達陸地車輛無法到達的地方，比如泄漏點：製氯工廠的煙囪，我們可以讓運輸機飛到泄露工廠上空灑水，三噸的水砸下去，足以吸收大量氯氣、氯化氫、硫酸混合氣，從根源上延緩氣體泄露。”
顧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指揮官突然怔住。
不僅僅是他，周圍的奧托、兩位監察長、弗朗茨，甚至是盧卡都為之變色，被釘在原地，好像土地就要在腳前裂開似的。
他微微眯了眯眼。
心裡也知道這群人震驚的原因，在二戰時期，空中救援、滅火的概念還沒有被提出。
其實他原本設想最完美的方法是“人工降雨”。
利用雨水來持續衝刷空氣中的氯氣，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掉這場危機。
隻可惜，人工降雨的發明時間是1946年，並很快就被鷹國利用，開始實施“凸眼計劃”，在東南亞地區大規模的使用了人工降雨。
作為氣象武器，持續人工暴雨可以引發大量山洪、泥石流等地質災害，對範圍內的鐵路、橋梁、公路、堤壩造成毀滅性打擊。
沒錯。
任何科技的發明，總是伴隨著戰爭。
弗朗茨如此震撼的原因，無非就是顧幾所說的這個方法是有可能應用於戰場的，用來迅速破壞敵方的毒氣攻擊。
“上帝，你真是個天才，我馬上讓指揮部聯係飛行員進行水彈投放！！”
駐軍指揮官激動得摩著鞋底。
等他離開後，顧幾繼續道：
“隻要能解決掉氯氣泄漏點，接下來就是防止擴散，奧托副市長您也說了，巴斯夫生產基地的東北部是火車道和港口，或者說，整個路德維希港的東側與北側都被萊茵河包裹著，而水是天然的毒氣阻斷牆。”
“所以我們隻需要弄清楚當前的風向，在下風處位置加強防禦，即使人少一些，也一樣可以遏製毒氣擴散，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這些衝洗水的回收集中處理，以及萊茵河截堵引流。”
“我，我現在就安排人去辦！”
奧托現在已經不能用語言去描述顧幾展現的才能，乾脆打起了磕巴。
顧幾回頭望著“吞天食地”的毒氣團。
現在最難辦的，是怎麼去救工廠那些被困的工人，眼見著氯氣濃度越來越高，就算防毒麵具可以更換，保護皮膚的衣物卻沒那麼容易解決。
專業級的防護服現在還沒有被研製出來……
正當他陷入深思中時，轟隆隆一陣引擎咆哮聲，是摩托化部隊過來運送後勤物資。
因為毒氣泄漏，全城爆發恐慌。
所有平民都在忙著外逃，路上全都是人和車輛，軍車的體型寸步難行，反而不如摩托車好用。
顧幾看到摩托步兵身上穿著的防護大衣，忽然眼前一亮。
他記得二戰初期，由於摩托車機組人員一直處於惡劣的條件下以抵抗風雨和寒潮。
為了便於駕駛員更好的執行任務，漢斯後勤研製出了一款摩托步兵專用外套，外層有橡膠保護塗層，防風防雨。
同樣，也可以防氯氣！
“摩托步兵大衣！這東西外層塗有橡膠，可以防止氯氣侵入皮膚！”
顧幾指著遠處的摩托車呼喊一聲。
弗朗茨回頭看了眼，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便向這些摩托步兵征用了橡膠大衣。
顧幾將衣擺用繩子捆紮起來，塞入高桶皮靴內。
眾人學著他重新整理，這次有防化士兵的加入，總建築監察長也找來工廠建築布局圖，可謂極大提升了隊伍的救援效率。
“所有人趕緊離開這裡，不要再管機器了！”
生產基地東區內，顧幾接連從製氯工廠中救出最後一批人後，轉頭就開始營救周圍被困的工人。
“歐根，過來把這個傷者背出去！”
“是！”
歐根剛衝過來，靠近一看，卻發現這名工人的麵相有些不對，“長官，這個工人不是漢斯人！”
顧幾聞聲回頭一看，看到一名白皮膚工人正咳嗽求救著，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之前他在爆炸現場也救過一名，似乎是烏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