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
對於凡人而言,是一個很神妙瑰麗的詞彙。
在他們想象中,修仙者與世無爭,坐茂樹以終日,濯清流以自潔,閒看天外雲卷雲舒,靜聽門前花開花落。
興之所至,便是朝遊北海暮蒼梧,訪友問道好不自在。
但實際上,不管是修仙界,還是紅塵間,何處不是苦海?
身在更大的苦海,當也有更大的波瀾席卷!
天瀾仙城這處人為造就的鐘靈毓秀之地,彙集了無數散修,每日經手的資源更是難以計數。
此間爭鬥,看似有序,實則凶險遠甚偏遠坊市。
尤其是十年一次的仙城輪換時期,更是矛盾爆發的集中時間段。
每一次十年期至,不知道有多少興盛一時的小門小派風流雲散,化作山海界曆史長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
無人關注,無人在意。
但這一次,天瀾仙城的爭鬥,卻著實吸引了仙城內外,附近周遭所有人的注意力!
無他。
蓋因為爭鬥中心的主角,乃是羅天會!
那個創建不過三十年,紮根天瀾甚至不到二十年的丹霞羅天會!
自這個勢力入駐天瀾之後,初始不溫不火,但漸漸地就顯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他們極具侵略性!
不管是生意競爭,還是地盤擴張,總是侵略如火。
往往把對手打壓到極點。
更甚的,還有破山滅門之舉。
若僅僅是囂張也就罷了,這等暴發戶行徑,總會在陰溝裡跌倒。
可偏偏,羅天會會長丹塵子雄才大略,目光深遠。
從一開始,就抱上了絕情仙子的大腿。
坐擁冰堡這個靠山,隻要羅天會不惹上元嬰上宗的附庸勢力,等閒之輩根本拿他們沒辦法。
而且,那丹塵子更有一手登峰造極的煉丹術。
借此更是為羅天會籠絡了一大批盟友,甚至連那青丹穀未來掌門陶道子,都對他青睞有加。
可以說!
隻要羅天會不作死,在丹塵子坐化或是隕落之前,都將一帆風順的發展下去,毫無阻礙。
這是所有人對他們的看法。
可偏偏,世事總是令人難以預料。
那丹塵子,竟然在積雷山戰場上越階擊殺了一位炎盟金丹長老!
哪怕炎盟和冰堡對外宣稱,狄萬雲隻是運氣不好,不小心觸動了化神遺跡的機關,從而引動萬層雷雲轟擊導致的隕落。
可世人也不是傻子。
更有其他宗門推波助瀾,將他死在羅塵算計下的消息放得人儘皆知。
如此一來,炎盟自然不會輕易放下,就此仇視上了丹塵子!
這些年來,丹塵子消失無蹤。
炎盟滿腔怒火無法發泄,羅天會自然就成了泄氣的最佳對象。
以大欺小的事情不好做,做了有損威望,還會被冰堡拿捏把柄。
但炎盟作為鑄器大宗,富裕不下青丹穀,麾下附庸同樣如過江之鯽。
他們稍稍放出點消息,有的是人主動尋上羅天會麻煩。
何況,還有那結丹秘術的誘餌在前!
經過多年醞釀。
一股反羅天會的聯盟,已經赫然成型。
滾龍脊!
這是一條因地龍翻滾,形成的巨大山脊。
其上時有地火噴發,形成了天然的靈脈之地。
哪怕鄭家不複當年開創之初擁有假丹真修的盛況,前些年依舊保持著一門三築基的強盛。
等閒勢力,不敢招惹。
本來隨著鄭家老祖鄭天放死在積雷山戰場,鄭家衰落之勢已是必然。
但這些年來,鄭家反而多出了一大批築基真修。
這一批修士,不僅境界高深,同樣還滿含凶厲之氣。
有心人稍微接觸,便可知道這些人必然是從那號稱玉鼎絞肉機的積雷山戰場上活下來的強悍之輩。
因著這些人的存在,滾龍脊非但沒有衰弱,反而在最近幾年越發興盛。
成為了天瀾仙城範圍中,僅次於鐵劍堂和羅天會的第三大勢力!
而今日。
滾龍脊鄭家,迎來了一大批客人。
須塵山韋不凡,常流峽常家家主、羽化門門主、黑豹山申家族長……
在地主鄭克簡的接待下,這些人齊聚一堂,鬨哄哄的聊著天。
“那羅塵當年不問青紅皂白,擊殺我須塵山大長老韋陀,此仇我韋不凡銘記在心,日夜不敢忘!”
義憤填膺的韋不凡拍著桌子砰砰響,口中更是細數羅塵罪行。
“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他還仗著有冰堡撐腰,以勢壓我,強行逼我韋家低頭。”
“道友們,你們這輩子可曾見過這等無恥之人?”
一旁的常流峽常家家主,皺眉搖頭。
“羅塵賊子,的確無恥之尤。哪有殺了人,還硬逼人低頭的道理。”
韋不凡苦笑一聲,“不隻是低頭,甚至還要我奉上大筆賠償,說是我須塵山先對他不敬,他還放下狂言,若我不賠禮道歉,要親上我須塵山呢。”
“那時候我境界低微,隻有築基三層,不得已委曲求全。”
“但這一次,我卻是不準備再忍了!”
在他說完之後,大廳中同樣傳來一道憤怒之聲。
“韋道友說得極是,羅天會修士著實過分!”
眾人循聲看去,赫然是一位小老頭。
那人麵色蒼白,一副元氣虧空的模樣。
眾人識得此人,正是黑豹山申公義。
他此刻蒼白的臉上,多出了幾分不正常的紅暈。
“修士相爭,不過點到即止。當年我好友丹元子,不過是去吊唁友人李金煌。卻被羅塵暗算,驅使李金煌道友亡魂,將其滅殺。”
“若僅僅隻是如此也就罷了,他們非說是丹元門覬覦李家資源。竟然要為李家強行出頭,打殺丹元門。”
“實際上,不就是看上了丹元門那些跟煉丹有關的資源嗎?”
“李家修士竟然也為虎作倀,認賊作父,拜入了同為築基勢力的羅天會門下。”
眾人聽著他的話,哪怕知道今日相聚,隻是找個出兵由頭。
但見他這般顛倒黑白,依舊神色錯愕。
那丹元子,是去吊唁友人的?
申公義或許也知道自己這番說詞站不住理,話鋒隨即一轉。
“丹元子乃我好友,他死了我無能為力,但我秉持著急公好義的信念,卻是一定要保下好友遺留的宗門的。”
“本想和羅天會好好說道說道,求個情,留下丹元門一脈。”
“豈不料那名為王淵的修士,蠻不講理,趁我苦口婆心勸解之時,出手偷襲我這個老前輩。”
“多年過去,我始終無法跨入築基中期,就是拜了王淵之賜。”
“此仇,不管是為了丹元子,還是為了我自己,我都是一定要報的!”
眾人嘴角抽搐。
偷襲?
他們可記得,當初你是被人正麵擊敗的。
而且,以王淵這等高手,用得著偷襲你這個老家夥?
不過,身處同一戰線,大家也不好拆穿他話中的不儘不實。
反而羽化門的老門主,一捋花白長須,極為認同的說道:
“王淵此人,據傳就是在積雷山戰場上遊蕩殺戮的血魔。此人之無恥血腥,著實不下羅塵。”
“聽說他們二人關係極好,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如今看來,倒確實是一丘之貉了。”
聽到血魔王淵這個稱呼,眾人麵色微變。
那可著實是一位煞星啊!
積雷山戰場上,不知道多少修士死在血魔手下,據說死相極為淒慘,連精血都被吞噬乾淨。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四宗聯盟在戰後,沒有追究此人。
但對方的能為,著實不是他們這一群最多築基中期的修士,可以抗衡的。
一時間,群情洶湧的氣氛,反而僵持下來。
韋不凡忍不住說道:“我雖不屑王淵此人行徑,但對方確實毋庸置疑的強,到時候誰來對付他呢?”
羽化門老門主也是擔憂道:“王淵都還好,最重要的是丹霞的護山大陣啊!我曾經暗中觀察過丹霞地貌,分明被人刻意調整布置過了。若我等出手,又要怎麼攻破那護山大陣?”
十年前,羅天會的護山大陣就曾綻放過一瞬光彩。
輕而易舉的抹殺了耿家兩位築基修士!
如今多年過去,羅天會陣法大師閔龍雨的修為越發精湛,甚至還在積雷山戰場闖出了雷陣子的道號來。
那可是連四宗聯盟和劍宗同盟兩邊修士,都認可的道號!
在他主持下,羅天會堪稱銅牆鐵壁,也毫不為過。
申公義眼珠一轉,“鄭家高手頗多,應該不用我們擔憂這些事情吧?”
就在他們討論之時,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不一會兒,便有爽朗笑聲傳來。
眾人循聲看去,隻見鄭克簡正陪著一位獨眼修士和一位頭戴青色綸巾,腰間佩劍的文士走了進來。
三人一邊走,一邊相談甚歡。
爽朗笑聲,正是從獨眼修士口中發出。
看著那人,眾人不由神色一凜。
夏侯昆!
築基後期的大修士,一身實力深不可測。
這幾年來,帶領銀峽夏侯家,與羅刹坊市的羅家爭鋒相對。
那羅家之主羅酆親自出手,也被夏侯昆擊退。
此人之強,貴在悍勇!
而此刻的他,臉上掛著的笑容分明有幾分凝重對待之色。
“周道友,有你帶領鐵劍堂相助,羅天會何愁不能一舉拿下!”
不由自主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那頭戴綸巾,腰間佩劍的文士。
那人微微一笑。
“夏侯道友謬讚了。”
有人忍不住詢問道:“鄭家主,不介紹一下這位道友嗎?”
作為地主的鄭克簡剛要開口,那中年文士手中折扇一攤,打斷了他的動作。
隨手收起折扇目光落到廳內一眾築基修士身上,眉宇微皺,但仍舊保持了足夠禮節。
“容我自我介紹一下。”
“鄙人周劍鬆,來自藥王域,承蒙一些道友抬舉,賜了個鬆風子的道號。”
“雖來天瀾已有幾年,卻未曾和諸位道友把酒言歡,今日一見,貴地果然人才濟濟!”
周劍鬆的名字,他們不知道。
但鬆風子的名頭,眾人卻是如雷貫耳!
無他,正是此人入主重建的鐵劍堂,成為新任掌門。
在其經營下,大肆招收域內域外的散修,不過短短幾年,就把衰落的鐵劍堂重新帶回巔峰。
甚至說,現在的鐵劍堂,遠比左嵩在位時,還要強出數倍。
如今的鐵劍堂,同樣有炎盟作為靠山,內部更有三大築基後期修士!
築基初期和中期的修士,數量更是超過了十指之數。
聲勢直追羅天會!
實力之強,令人側目!
因此,哪怕他是域外來的修士,行的也是鳩占鵲巢之事,天瀾這邊的修仙者也不敢冒犯他。
一時間,大廳內的築基真修,紛紛熱情的跟他打起了招呼。
鬆風子雖心中看不太上這些境界低微的築基真修,但表麵功夫還是做得十足。
“有如此多的道友相助,那囂張跋扈的羅天會,當是不足為懼!”
“鬆風子道友說得不錯,此可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羅天會當滅之!”
“此戰,我常家必定全力以赴!”
“我須塵山也一樣!”
鬆風子笑嗬嗬的聽著這些人表態。
心中卻在估算著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
羅天會那邊,築基真修數量在十來個左右,最近幾年多出了幾人,但也隻是初入築基,不足為懼。
其中需要重點考慮的是天魁子楚魁、血魔王淵,許還真。
這三人,前兩者都有著不俗的戰績。
那許還真雖隻是築基六層的境界,但身處丹霞峰,可以操控上千隻掠羽鷹,威脅不下築基後期的大修士!
另外,還有雷陣子閔龍雨!
守山的一方,終究是占據了地利。
操控大陣之下,連他這等築基九層修士也不敢輕攖其鋒。
而在自己這一方。
這些零散小勢力,雜七雜八的加起來,可以湊出十來個築基真修。
鄭家內部有著七名築基真修。
鐵劍堂反而成為了最強的一方,擁有著三大築基後期,十名築基初中期修士。
稍微計算一番後,鬆風子心中不由微沉。
他是來打秋風的,可沒有長久居留天瀾仙城的打算。
目的隻是那四份結丹秘術。
原本這一戰,也沒準備當出頭鳥。
但如今看來,他率領的鐵劍堂反而成為了攻伐丹霞羅天的主力。
這跟他之前的猜測,有所不符啊!
也就在他麵露不愉之時,心中忽然一動。
他抬起頭來,視線仿佛穿過了大廳牆壁,看向了滾龍脊山腹之內。
那裡有兩道氣息,絲毫不下於他。
甚至其中一人,隱隱顯露著近乎築基大圓滿的氣息。
“這是主動釋放的訊號,以求穩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