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院和集英殿之間的距離,近乎為無。
因為,學士院是整個皇城官署之中,唯一一個允許開後門,通向禁中的官署。
而學士院的後門,也就是北門,直接通過一條回廊,和集英殿相連。
換而言之,從學士院到集英殿,可能比從學士院到樞密院還要便捷和迅速。
事實上,也是如此。
為顯鄭重,曾布特意換上朝服,持著玉芴,在張士良的引領下,出學士院北門,不過數十步,便到了集英殿。
作為翰林學士,曾布對於集英殿的過去,自然非常熟悉。
此殿,舊名大明殿,仁廟明道年間,更為集英殿。
原因是此殿,素為大宋殿試之地。
每年,天下進士,都將雲集在此,天子親策其弟等。
此外,此殿還是大宋每年春秋君臣大燕的舉辦地。
天子將在此,親賜群臣飲酒。
而集英殿後向北,則是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
分彆收藏著太宗、真廟、仁廟的禦集文字與親筆詔書。
故而,此殿可謂是皇宋天下英才薈聚之地,亦是大宋祖宗文章顯耀之所。
到了集英殿上,曾布抬起頭,便看到了那集英殿禦座之後,已經升起了帷幕,珠簾串串落下,將他的視線阻隔在外。
但隱約是可以看到,那帷幕後坐著的身影。
曾布知道,那就是當今天子之母,保慈宮的皇太後了。
於是,連忙持芴上前,恭敬的拜道:“臣,翰林學士布,敬問皇太後殿下無恙!”
“老身無恙!”帷幕後,傳來了一個略帶蒼老的女聲:“學士免禮,賜座!”
便有著內臣,抬來一條紅色的木墩,放到曾布麵前。
曾布持芴再拜,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來,隻聽帷幕後的太後問道:“老身聽聞,學士善治《春秋》?”
曾布連忙持芴答道:“娘娘慈麵之前,臣不敢言‘善治’!”
頓了頓,曾布又道:“若論治《春秋》之精深,以臣所知,當是翰林學士承旨鄧伯溫,為朝臣第一!”
這是事實——鄧潤甫善治春秋,博學多才,文字精致,國朝上下皆無異議。
也是文人士大夫的體麵——恭謙推讓,以示不重名利。
當然,這也是因為,曾布明白,鄧潤甫沒戲——不然,在這集英殿的就不會是他曾子宣了。
果然,高太後隻一聽曾布提及鄧潤甫,立刻搖頭:“鄧潤甫小人哉!”
曾布被高太後這直白且不留餘地的表達嚇了一跳,隻能是低著頭,再奏:“鄧學士之外,宰臣之中,則當首推尚書右丞、中書侍郎李邦直!”
“邦直治《春秋》、《尚書》頗謹且精,文章風流,天下推崇,官家也曾讚之:文章逼近經誥!昔在學士院,乃天下公認:‘孫學士之後,唯邦直文章可比賈誼、楊雄’”
“孫學士?”帷幕內的高太後,問道:“可是故學士孫洙?”
“娘娘聖明!”
高太後頓時就感慨了一聲:“學士孫洙,老身久聞其名也!”
“舊年,韓忠獻公,曾讚孫學士文章曰:慟哭泣涕論天下事,今之賈誼!”
韓琦都點讚過的人,高太後當然印象特彆好了。
於是,她對曾布的印象變得非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