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已亥(初六)。
大行皇帝龍體,移入梓宮,這叫大殮。
大殮後,就是成服。
作為嫡長子和繼承人,趙煦首先依照傳統,換上了特製的喪服——不是民間的白衣素服。
而是從太祖太宗傳下來的喪服。
直領布襴,從腰間開始纏上喪麻之布,用黑銀帶為革,不戴帽子,披頭散發為以為哀,同時手持竹仗,以示孝子。
依照傳統,天子喪期,以日易月,要經曆七七四十九日,一共七個群臣勸慰環節,才能除服釋哀。
此外,其他居喪期間的一切,也都有製度。
包括怎麼哭、怎麼祭奠、怎麼行禮。
而趙煦因為年紀小,所以這些事情,都是向太後帶著他,教著他。
趙煦自然很樂意,讓向太後教導。
同時,祭奠禮儀,侍製以上重臣,都是要到場的。
這就可以讓群臣看到,趙煦和太後母子和睦,相依為命的景象。
對加強向太後的威權,這是非常有幫助的。
這一日,是趙煦的成服日。
自然也是新君祭奠大行皇帝的第一個典禮日。
在大行皇帝梓宮前,趙煦規規矩矩的按著向太後的指導,完成了第一次祭奠儀式。
一切都很順利。
禮儀標準,儀態標準,就連哭也哭的很標準。
等到群臣勸慰階段,趙煦則表現出了讓群臣驚訝的冷靜,一一接受群臣勸慰,還賜給他們茶酒,委托國事,言辭謙卑,一副好好學生,禮賢下士的樣子。
一切結束,向太後帶著趙煦,在禦龍直的拱衛下,出了大行皇帝梓宮暫存的大慶殿,回福寧殿而去。
如今,護衛趙煦的,依舊是昔日慶寧宮外的禦龍直。
這些人,在趙煦即位後,得到了他們該得到的回報——由向太後奏請太皇太後後下詔,授為禦龍左直的第三直。
而不是如趙煦上上輩子那樣,在他登基後,立刻就被打散、安置到了其他禁軍之中,並在隨後數年,陸陸續續被調去了沿邊各路。
最終這些曾經護衛趙煦最脆弱的幾個月的禁軍,在趙煦親政後,還活著的就剩下十幾人。
再也不成組織規模了。
現在,他們則得到了他們該得的獎品。
他們被正式編入禦龍直,並得到了一個番號:禦龍左直第三直。
僅僅每個月的月俸錢,就達到了禁軍士兵的頂點:足足五千!
而眾所周知的,禦前諸直的俸錢隻是添頭而已。
各種賞賜以及遠大的前景,才是禦前諸直最叫人羨慕的——一個最普通的禦前諸直禁軍,隻要做滿八年,沒有犯錯,直接可以申請去地方軍州,擔任三班差使或者三班借差這樣的不入流品的武臣。
而燕達的三個兒子,也得到了豐厚回報。
他們連升七級,直接從三班小使臣,跳到大使臣。
雖然隻是大使臣資序中最低的西上閣門副使,但也等於半隻腳踏進了高級武臣的資序,一夜之間就超越了大部分人十年、二十年辛苦磨勘。
甚至勝過了,很多在邊關,苦立戰功的邊將。
這樣的人,若是過三五年外放,以其天子近臣、潛邸武臣的資曆。
即使隻是西上閣門副使,也有資格出任一路兵馬都監。
若是在民間,足以讓那些措大們拱手尊稱一句:太尉!
這就是從龍成功的獎賞!
豐厚到讓人血脈僨張,叫人無法控製!
母子兩人,在禦龍直門護衛下,順利回到福寧殿,正要從閣門通道之中入殿,卻在閣門前,遇到了守候在此的趙煦乳母國婆婆。
國婆婆見到太後和趙煦回來,立刻就上前行禮:“臣婦給太後娘娘問安,問大家安!”
“國婆婆請起!”趙煦微微頷首。
向太後自也認得這個天子乳母,對國婆婆的態度也比較親密,也說道:“夫人請起!”
依製度,天子乳母在天子即位後,會放到第一輪封賞的名單之中。
按照祖製,天子乳母初封就是郡夫人,如今雖然還未進行封賞,但向太後的稱呼卻也不算錯。
頓了頓,向太後輕聲問道:“可是德妃差夫人來見官家?”
就想著要避讓一下,給官家和其生母留點私密空間。
國婆婆連忙奏道:“臣婦奏知太後娘娘、大家……確是德妃差臣婦來的!”
“不過德妃差臣婦是來請見太後娘娘,是請太後娘娘開恩……也請大家開恩……”國婆婆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向太後和趙煦的神色。
“嗯?”向太後一聽是德妃來找她的,頓時奇了,看了一眼趙煦後,柔聲問道:“德妃何事尋吾?”
“奏知娘娘,德妃乃是為美人陳氏來求情的!”
“美人陳氏?”向太後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個人:“是為先帝誕下十一郎的陳美人嗎?”
“是!”國婆婆說道:“自昨日,聞得大行皇帝升暇,陳美人就在閣中,不吃不喝,隻念佛經,隻說要隨大行皇帝而去!”
向太後不可思議的看向國婆婆。
若是陳美人閣裡的人來告訴她,她肯定不會信的。
宮中為了爭權奪利,什麼鬼蜮伎倆沒有人用過?
這些年來,向太後一直深居坤寧宮不出來,也有一半原因是懶得和宮裡麵的嬪妃勾心鬥角——沒意思!
可,來她麵前報告的,卻是和陳美人毫無關係的德妃閣裡的官家乳母。
而且,還是德妃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