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大乾田賦、商稅、工役、丁稅,銀錢稅等添一成。
四月十四,汴京糧價上漲一成,中午上漲三成,至閉市上漲近一倍。
四月十五,朝廷下令限製糧價,各大糧鋪缺貨。
四月十六,官糧開放,火龍燒倉。
至五月底,糧食價格上漲至原先的兩倍,朝廷征稅致逃戶出現超過萬數,乾京郡大小村鎮暴亂不斷,汴京城內日增百戶人破產,或逃離,或賣身,或從軍。
恰好大軍開拔,驅逐韃虜,需要大量民夫做苦力,許多人為了吃口飯削尖了腦袋往軍營裡鑽。
牙市擠滿了插草賣身之人。
老獨臂一張如死樹皮的老臉也露出了少許笑容,他的主要生意就是賣奴,賣身的人越多他自然越賺錢。這幾日他幾乎把賬房裡的銀子都拿出來買人了,投入萬兩不止,賣出去少說三萬兩。
此時一個大漢快步走來,在他耳邊低語幾聲,笑容戛然而止,麵色一白。
“你說什麼?”
“爺,龍橋那邊說要降五成才收。”
五成?
老獨臂目光一滯,呼吸變得急促,僅剩的右臂握緊拳頭,肌肉超乎常理的鼓起,青筋如破土的樹根一般,手臂竟大了一圈,肩膀已經與他的耳朵持平。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黑市打手咽了口唾沫,不敢吱聲。
黑市中一直有傳聞,老獨臂吃人不眨眼,難道這不是比喻,而是物理上的?
老獨臂深呼吸調節氣息,本以為自己已經平靜下來,一開口滿帶怒意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他的主要生意是買賣奴婢,最大的生意是給青樓窯子賣去女子。而其中出價最高是龍橋青樓,往往能賣出比其他地方高三倍的價格。
如果要降五成,那他最近低價收的女子都沒得賺了,利潤全給了龍橋。
“屬下不知,那些青樓好像是說好了一樣,全部要求降價五成,給個彆青樓便宜三成都不要。”
“全部?”
“是的,就是龍橋檔次最低的青樓都不要。”
“好膽!這些商賈竟然敢聯合起來吃我們。”
老獨臂眼中充滿了寒意,他知道自己是被當成肥羊抬上桌了。
每逢災年,官府吃大戶,大戶吃小民。
而大戶之間亦有差彆,龍橋商賈是汴京士人之外最大的大戶,牙市是最小的大戶,因為見不得光的。
隻是老獨臂在汴京縱橫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被人抬上桌子,這讓他感覺到了莫大的侮辱。
“去打聽一下,到底是誰在主導。”
“是。”
手下應聲離開,一直到傍晚又匆匆忙忙回來,帶來了一個讓老獨臂有些沉默的消息。
“前幾日龍橋的溫侯在江月樓宴請各大青樓掌櫃。”
凡大商聯合,必然需要一個有威望的人主導,溫侯便是其一。而且是最大的那個,連他都知道最近幾年龍橋出了一位侯爺。
老獨臂想過的種種應對辦法,如果隻是青樓主導,他有手段去對付他們。但如果是顧溫,他絕大部分手段都沒用,因為對方是白道上的大鱷,而自己隻是陰溝裡的毒蛇。
毒蛇又豈能咬死大鱷。
思考許久,他又吩咐道:“找人打聽一下這個溫侯有沒有家屬親人。”
“是。”
手下再次離開。
老獨臂來到院子房屋門前,俯首跪下,道:“主子。”
見屋內油燈亮起,伴隨著咳嗽聲傳出:“什麼事?”
“奴想殺一個人。”
“誰?”
“顧溫,一個龍橋的商賈。不知好歹,竟敢聯合青樓視您為盤中餐,奴收來的姑娘都賣不出去了。”
“一個商賈你想殺就殺。”
屋內聲音輕描淡寫,一條人命像一隻螞蟻,仿佛隨手就能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