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廂房。
君衍平躺在地上,插入腹部的仙劍緩緩消失,其中劍意被天屍引導利用,切割其他魔頭。
萬魔體也可以是一口熱湯,將其中烹煮的魔頭切得稀碎更好消耗。
而君衍分一魄,一隻眼睛永久性化作全黑,天屍的氣息時刻不散。
修為突破,來到了八七道基,與赤羽子持平。
“醜。”
“臭。”
赤羽子與嬋曦先後誠懇而又麵無表情的點評,隨後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道友所見略同。”
君衍額頭青筋暴起,道:“紅塵樣貌平平無奇的,怎麼沒見你們去點評?我就算成這副模樣了,也比他俊俏。”
兩人轉頭看了一眼站在稍後麵的顧溫,五官周正,在皮相方麵確實比不過君衍。但修士不止要看皮相,還要看一個人的氣息。
氣息可以是由功法,修為,道心所至。
顧溫修行成仙法甚多,體魄與神魂皆為圓滿。如果不遮掩氣息,在修士眼裡他屬於走在路上都能讓人頻頻回首觀望的。
赤羽子愣愣看了許久沒有發言,缺乏靈慧會導致腦袋宕機。
嬋曦以三清道子的記憶,一如既往誠實道:“師弟之樣貌乃天成,若想好看也不過幾個法術的事情。你如今染上屍氣,已是天厭之物。”
站在一旁躺槍的顧溫麵不改色,樣貌天成,醜與美皆為皮相,他又不是靠容貌吃飯。
他問道:“再這樣下去,你就會變成一個附庸,失去對身體的掌控權。”
“需要一次又一次重複嗎?”君衍翻了翻白眼,“我不是赤羽子那種黃毛丫頭,知道自己在乾什嗬嗬這位小友無需擔心,我不會給自己添麻煩。”
顧溫眉頭一挑,手中仙劍再度凝聚。
“小友稍等,你如今我已經占據三魄,你就是給他頭砍下來也無用”
噗!
天屍話音未落,仙劍已經紮入了君衍腰子。顧溫看著天屍的意誌並未褪去,又緩緩的抽出了仙劍,一指長的傷口內並未流血,隻是黑洞洞的一片。
君衍身體早就不是正常人,除了頭以下的地方都可以隨時再生,此也導致他的肉體強度基本等同於無。
顧溫如此判斷道:“看來連仙劍都無法強製讓他下機了,老君你還清醒嗎?”
“嘶醒著”君衍吸著涼氣,眼神頗為幽怨,對於顧溫動不動就捅腰子的行為很有意見,但又知道不能給對方的行為進行限製。
大魔詭計多端,通曉人心,每多一條辨認的規律與限製都會可能增加顧溫被騙的可能。
他可以死,但絕不能讓天屍這個老東西代替自己活下去。
顧溫問道:“三魄已是如此,一魂之後你還能掌握主動權嗎?”
“我不知道,或許可以,也或許他會看在你在的緣故暫時讓我掌控身體。”
君衍撐起身體,重新站了起來,握了握拳瘦弱白皙的身軀多了幾分肌肉感,笑道:“至少從病秧子變成了一個正常人,就不知這種正常會維持多久。”
“在此之前,我會用老家夥的力量幫你殺死道君皇帝。如此未來你真成仙了,說不定能救活變成一坨神魂雜質的我。”
屋外傳來馬蹄聲,身穿銀甲的江舉才翻身下馬,進入院落之中。
見眾人彙聚廂房,站在門外等候。
顧溫回首投來目光,江舉才上前兩步,拱手彎腰道:“溫爺,侄兒已經整軍待發,隨時可以攻伐洛水關口,隻待您下令。”
是夜,顧溫一行人離開江家村,江家上下幾百號人為之送行。
頭發有些花白的江富貴抓住顧溫的手,老淚縱橫道:“爺啊,要不咱還是算了,您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他不知仙神之事,但江富貴知曉顧溫性格。當溫爺沒有立馬去砍死皇帝,說明皇帝也不簡單。
龍橋五年,溫爺對於能摁死的敵人都是踩死的。
“我都沒怕,你怕什麼?”顧溫寬慰道:“等我把天下打下來,那個位子也讓你坐坐,然後你再傳給舉才,讓你老江家也當一當天下之主。”
言罷,顧溫轉身一步踏出,騰飛入雲,其餘人緊隨其後。
視線急劇升入雲端,俯瞰南水大地,晨曦初破,薄霧繚繞。
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綿延數裡,宛如一條巨龍蜿蜒前行首尾難望。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兵甲反射出冰冷的光澤,來著社會各階層的人彙聚成軍。
顧溫負手眺望遠方,一座大城坐鎮關口,堵住了南水通往北方的唯一陸路。
越過層層疊疊的青山河道,隱約可見一尊老龍俯臥,一道目光從萬裡外投射而來。
冥冥之中,顧溫似看到了一個黃袍老道。
二者對視良久,平靜而冰冷。
滅門之恨,為奴之仇。
顧溫仍然記得作為乞丐之時,跪在地上用手吃著地上猶如泔水一般的官府粥水。仍然記得麵對趙豐時,被家撲摁壓在地上的屈辱。仍然記得作為一個普通人,在這名為大乾這座火爐時的煎熬。
道君臨朝,沸水烹民。
“我們本不應該為敵。”
道君皇帝傳音而來,蒼老之中帶著一絲絲傲然道:“貧道與你一般出生貧寒,黃金時代以來最負才華者,也是最接近成仙者。”
“我可以給你提供煉成九九圓滿道基的靈物,乃至共享長生丹,如何?”
顧溫展露七重道基之圓滿,淡漠道:
“你也配與我比?”
頃刻間天地無聲,再無傳音。
不足一載的七重道基圓滿,他人窮極一生都難以達到的高度,也是道君皇帝無法企及的。
成仙地唯有才高,他無力反駁。
地榜絕頂,當之無愧。
——
洛水。
某處泥濘的道路上,民夫肩並肩推動著輜重,忽聞遠處一陣騷動,一隊大乾廂軍騎兵從右側殺出,負責防衛的南春軍將領指揮兵卒攔截,並拉弓射出箭矢。
箭矢擦過廂軍騎兵麵甲,當他再度抬頭時,似落入狼群之中一般,前方無論甲兵,亦或者民夫都眼冒紅光。
“殺甲士或騎兵一人者,獎公士爵位。”
南春軍將領舉槍,天上飛翔之雄鷹掠過,鷹眼之中映照出更遠方的戰場。
那是南水與洛水的交界處,也是出南水唯一的陸路。
烽煙貫通大地與天空,民夫竭儘全力推動著深陷泥濘的投石車,頭頂一顆巨大的火球被投出。
好似戰爭巨獸吞吐氣焰,飛越整個戰場上空,越過一個又一個軍陣。
火光與暗影間搖曳,兵卒們怒吼著揮舞兵器,或被殺死,或殺死敵人。
更遠處,先登的悍卒們登上城牆,定下了傾倒的天平。
原本的南水廂軍,如今已經的南春軍士卒們無不依照預先的口號大喊著:“降者不殺,投誠者有賞,趙家給了幾個賞錢,放兩箭已經夠義氣了!”
此時先登才上去,大多數時候都是以失敗告終的。廂軍還占據著絕對優勢,可人心已經開始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