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帶來了七十個人——也許更多。
風暴鳥的引擎所引起的刺耳呼嘯聲不斷地折磨著每一名暗黑天使的耳膜,而隨之而來的滾滾熱浪更是在眨眼間席卷了整個大殿,不過這些都沒有影響到莊森的騎士,他們迅速聚集到了主君的兩側,組成了一道嚴密的戰線。
莊森不緊不慢地走下了杜蘭暴君的王座,他的左手提著那顆象征著整場戰爭所有勝利與榮耀的乾癟頭顱,右手中的大劍在地毯上劃開了一道猙獰的裂口,雖然在場的所有暗黑天使都擁簇在他的左右,但是真正站在他身邊的,也就隻有那位習慣在公共場合裡寡言少語的銀發女士了。
【他來得比我想象的要早上一些。】
【不過,如果他選擇先把外麵的事情處理乾淨,再急匆匆地過來討要他從來就沒擁有過的臉麵,那我可能會高看他一眼。】
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微微偏過頭,看向了自己的血親,話語間充斥著作為絕對勝利者的傲慢:他當然可以如此的傲慢,畢竟在這場戰爭中,無論是麵對杜蘭,還是麵對他的兄弟,他都是贏家。
贏家總是可以傲慢一些的。
而在莊森那緩慢的,輕柔的得意之語落地之後,他的血親也是抬起了自己的頭,她的聲音是最標準的高哥特語,充斥著一種精英人士的派頭與冷靜。
【這也許會引發爭鬥,莊森閣下,也許,我不該鼓動你發動這次斬首行動:軍團之間的關係本就有些緊張了。】
基因原體的眉頭皺起,卻無人能夠看到。
每當他們在公共場合討論的時候,她總是會采用這種語氣,在此之前,莊森還是很喜歡的,畢竟那個時候,她還是他身邊心懷鬼胎的顧問,他們之間最大的互動就是公事公辦。
不過現在,他發現自己可能更喜歡她私下裡的慵懶語氣,那種在討論秘密、講述觀點甚至譏諷挖苦時才會用到的,蘊含絲絲惡意的唇間鋒芒,她隻會在他們兩個人的私下討論中使用這種語氣,毫無怯意地在他的憤怒邊緣翩翩起舞,而在其他人麵前,她要麼是能力驚人的銀發女官,要麼是語氣溫和的凡人摯友。
單單是這種語氣的區分就稱得上是一種秘密了:畢竟,在莊森收集到的資料中,她也就會在卡利班的雄獅身邊會如此的……頑皮。
也許這就是莊森態度會緩緩改變的原因:畢竟,一個品嘗過秘密的人,對於任何表麵上的事情,都隻會感到寡淡無味。
但現在的莊森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隻是有些本能地不適應這種公事公辦的語氣了,基因原體將自己的大劍立在了地上,語氣隨意地消解了顧問的【罪過】。
【就算你當時不在我的身邊,我也會下令用彆的辦法進行傳送與斬首,我不會讓我的子嗣因為任何人的失誤而白白流血,哪怕他是一個基因原體。】
【我給了他機會,但這並不意味他能隨便揮霍第一軍團用鮮血所打造的時機,奪走他所謂榮譽的不是我的行動,而是他的失職。】
【如果他還不明白這一點,我不介意一場爭鬥,告訴告訴他什麼是禮儀,放心吧,一切都會點到為止的,無論是我,還是我的芬裡斯兄弟,我們心裡有數。】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看起來有些費力地直視著莊森的巨盔,銀發的發絲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到了華貴的地板之上。
【那麼,請讓我到時候站在你身邊吧,莊森。】
話語的最後,她壓低了自己的語氣,如同清晨迷霧中的微風一般輕聲低語著血親間的稱呼。
莊森輕哼了一聲。
【伱隨意,但是就像我說的那樣,不會有什麼事,我們也許會對上幾招,但不會流血,也不會發展到真劍決鬥,除非我的兄弟已經被芬裡斯的風雪凍壞了腦子。】
【是我們的兄弟,莊森。】
【僅就現實而言,現在除了我之外,沒人是你的血親。】
摩根仿佛嘀咕著什麼,莊森沒聽清。
隨後,她放大了自己的聲音。
【也許真的會沒事,但是能力與態度是兩回事,莊森閣下,無論何時,我都想儘可能做到最好。】
【值得鼓勵……】
說到一半,莊森仿佛想到了什麼,他看向了自己的血親。
【你在第十五軍團的時候也這樣麼?】
【隨時都會,但並非每個人都能看到他人的能力與態度,即使能看到,也並非每個人都有真正承認它們的心靈,這需要自省的勇氣與失敗的覺悟,不是每個人都擁有這種品質的。】
【是啊,那的確很稀有。】
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低聲地讚同著,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即將被推開的大門:那些雷鳴般的腳步聲已經愈演愈烈了。
【最起碼他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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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場席卷天地的暴風雪一般,狼群的隆隆聲響在一個又一個走廊中回蕩著,暗黑天使們哪怕閉上眼睛,僅憑聲音,都能感受到一頭悶重的巨獸正在醞釀著自己的怒火與咆哮,向著他們走來。
莊森與他的子嗣並沒有等上太久,在短短幾個呼吸之後,那扇遍布著壁畫與寶石的大門被粗暴地一腳踹開,而門外的花花世界已然消失不見,轉而成為了一片最為蠻荒原始的黑森林:因為正有一頭又一頭怒火滔天的魔狼,從門外源源不斷地湧入。
一股刺鼻的氣息最先闖進了這件大殿之中,那是野獸與苔原的氣息,緊接著,鐵靴悶聲隆隆,刀劍交錯嘶鳴,用牙齒、獸骨與手工雕刻的符文掛飾互相碰撞的芬裡斯交響樂在房間中肆意遊蕩著,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直到一聲淒厲的咆哮炸起,蓋過了所有聲音。
【萊昂—莊森!】
【我的兄弟!】
【該死的,告訴我!難道在你們卡利班人的眼中,誓言是不值一提的東西嗎!】
【還是說,你以為你能肆無忌憚地拿芬裡斯的狼群開玩笑!你知道的!那是誓言!每一個芬裡斯人都會為了自己的誓言,麵對任何的刀山火海!】
野獸的嘶嚎從黎曼魯斯的喉嚨深處發出,那是再明顯不過的,渴望著一場轟轟烈烈的解決辦法的態度。
莊森的眉頭挑起,他先是隨意地揚起手,將身邊的銀發顧問往自己的身後靠了靠,然後胳臂轉動著方向,手指在半空中打著手勢,阻止了想要組成對抗戰線的子嗣。
最後,他才緩緩地拔起了自己的獅劍,此時,黎曼魯斯距離他已經算不上是遙遠了,卡利班的雄獅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兄弟帶著怎樣一支軍隊:他們大概有七十人,要麼戴著血跡斑斑的頭盔,要麼露出了脖頸與麵頰上的刺青,眉眼間毫不掩飾被竊取了獵物的憤怒。
【你太慢了,魯斯。】
基因原體輕聲地回答著自己的兄弟,既不譏諷,卻也沒有什麼歉意。
【我不知道你在距離這裡一步之遙的地方在墨跡什麼,我也不關心,但我不會因為你的躊躇不前而白白損耗我的子嗣。】
【沒有人會一直等你,最起碼我不會。】
【你!他媽的!發過誓!】
黎曼魯斯的咆哮伴隨著他掌中鏈鋸劍的不祥轟鳴,此時此刻的基因原體和一頭被驚擾了冬眠的巨熊沒有任何的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