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號】是一頭破舊且老邁的龐然大物,它的生命與曆史甚至比這場大遠征本身都要古老。
它是火星與人類帝國剛剛開始磨合時的贈禮與產物,是充斥著無數實驗性技術與凶猛手段的,極度不穩定的老邁巨龍,它是如此的古老與飽經風霜,甚至就連當初監督鑄造它的火星重臣,都早已在一次凶險的外出探險中,魂歸了歐姆尼賽亞的腳邊。
但是,當它長達二十五公裡的巍峨體型橫亙在灰黯色的群星之間的時候,哪怕是最狂妄的對手,也不會輕視這頭看似沉睡的老獸那已經滴血了一百多年的猙獰爪牙,也不會貿然向這裝載著數千名泰拉老兵的虛空堡壘發起致命的宣言。
這頭建造時間僅晚於【不屈真理號】的帝國巨獸已經太久都沒有得到過真正的維護了,但這並不妨礙它依舊能夠單槍匹馬地撕碎一支大型艦隊,或者將一個春秋鼎盛的統一星係化作焦土:當它深陷於遺忘與分裂的漩渦中的時候,它就可以做到這些事情。
而現在,而當它命中注定的唯一的主人,終於君臨到了那淺灰色的甲板與走廊上,終於將她的饋贈化作了一個嶄新的名字,初步團結起了這個四分五裂的軍團的時候。
當那令整個第二軍團甘願俯首係頸、並親手掐死一切紛爭和思維的冰之女王,終於能夠在那反襯著太陽與隕星的銀色光弧的古老艦橋上,緩緩檢閱著她最優秀的麾下子嗣的時候。
這艘寄托著在人類的航海與旅程中,最古老的指路明燈之名號的強大戰爭引擎,終於在長達一百多年的等待之後,迎來了它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一個無上的意誌,一顆堅定的核心,一位威嚴的君王。
無論是軍團,還是戰艦,他們曾經的是非成敗、榮辱興衰,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在如此漫長的等待與磨煉之後,他們終於獲得了最重要的獎賞:一位行走於他們之中的人間半神,一顆足以指明、引領與托付所有的未來,率領他們再一次衝向星海的,獨一無二的星辰。
無論是曾經的累累傷痕,還是過往的四分五裂,此刻都已經在光輝的未來麵前,化作了令人哂笑的灰白回憶,軍團已經再一次地團結在了一起,這一次,他們將永不分離,並且勢不可擋,所向披靡。
如此狂妄、自信、雄心勃勃的想法,看似很難產生在一群各具心思,勉強聚齊的戰士的心中,但是在此時此刻,每一名強大與嚴肅的破曉者,都是發自內心地如此堅信著:原因無他,隻因為他們那強大且慈愛的基因之母,正在他們麵前緩緩走過。
在她那無聲的、從容的、宛如璀璨月光的雍容與強大麵前;在她那微笑的、慈愛的、蘊含著基因之母最為和睦與容忍的麵容之前,任何對於未來的渴望,任何對於星辰的遠眺,都會不由自主地沉迷在那青藍色瞳孔下的一抹微笑,所帶來的無儘信念與激勵之中。
那站在他們麵前的,那對著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微笑的,是拂曉的女王,是摩根,是軍團與基因的饋贈者,是他們的母親。
她是威嚴的戰爭女神,她是颯爽的星河獵手,她是微笑的萬能魔女,她是沉思的影中君王,她是英明的萬邦魁首……
她是偉大的軍團之主。
在每一名第二軍團新生的破曉者的眼中,他們的基因之母似乎都是完全不同的模樣,伴隨著這些戰士彼此之間的差彆和思想,他們看到了不同的帝皇女兒:這些形象無一例外的,都是他們眼中最值得追隨與信任的存在。
但是有一點,卻是在無聲無息之中,成為了整個破曉者軍團的共識與堅信。
所有的苦難已不再值得去回憶與戰栗,所有的擔憂已如同烈日之下的脆弱薄冰一般瓦解,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會是所有的軍團中數一數二的幸運兒。
對於這些擁有著超人感官與血脈本能的破曉者們來說,僅僅是一段簡短的話語,與須臾之間的一係列舉動,就足以讓他們確定自己的處境與幸運:
他們擁有著一位基因原體。
一位真正的母親。
一位聰慧的赫卡忒。
一位強力的拂曉女士。
一位偉大的……涅槃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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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皇與五位沉默的基因原體的注視下,摩根與她的子嗣,在這個無名世界上的重逢,既莊重,又簡單,並沒有什麼花俏與繁瑣的步驟和程序,在整個第二軍團向他們的基因之母屈膝效忠,並且獲得了新的名字與未來之後,一切就已經在事實上結束了。
告一段落之後,莫塔裡安當即向自己的父親辭行,死亡守衛之主的艦隊以最快速度消失在了曼德維爾點,與等待著他的軍團主力進行彙合,趕往下一場戰爭。
而第十八軍團的火龍之主則是第二個離開的,在向摩根一次次地確認,自己沒有能夠幫上忙的地方之後,伏爾甘從他的寶庫中,挑選了一件能夠隨意調節大小的無袖半身甲,作為與他的姐妹在這段短暫卻堅定的戰役中,同甘共苦的情誼和紀念,也是對摩根在冉丹戰爭中英勇作戰,保護了無數帝國戰士的謝禮。
夜曲星之主對於這件在他眼中過於簡陋的禮物感到了發自內心的不安與愧疚,他的大手緊緊的握住自己脆弱的血親,做出了一個無比莊嚴的保證:當摩根造訪火蜥蜴軍團的時候,他一定會拿出一件真正的禮物。
芬裡斯的狼王幾乎與火龍之主同時離開了,他嬉笑著,贈與了自己的姐妹一箱最為純正的芬裡斯佳釀,作為並肩作戰的情誼和這場重逢的贈禮,太空野狼的君王沒有說更多的話,他的狂野麵容上依舊布滿了真正的疤痕,還有在與帝皇當低聲交談後,新增添的幾縷嚴肅的目光。
黎曼魯斯拍著他的血親那過於脆弱的肩膀,大搖大擺的保證他的諾言依舊有效:在狼牙堡中,摩根擁有著自己的尊貴席位,在芬裡斯人的肉庫與酒窖中,也隨時都會儲存著足夠的食糧與佳釀,用來迎接一場以摩根為名的歡迎盛宴,靈能絕不會成為第二軍團之主在冰雪世界受到冷遇的原因,因為它已經用自己的行動,打破了太空野狼那天然的不信任與警惕,獲得了足以作為客人的權力。
而等到三位原體都離開後,牧狼神才剛剛結束了他與人類之主那有些漫長的談話,荷魯斯那英俊的麵容因為父子親情的重溫而顯露除了鮮亮的微笑,讓他就仿佛是一尊生來就應獲得所有快樂的,最為純潔的狂歡之神。
影月蒼狼的基因原體以最為真摯的態度,與自己的姐妹一起分享著子嗣重逢的喜悅,他妙語連珠地暗示了幾個能夠與阿斯塔特戰士拉近距離的好辦法,其中的一些甚至是摩根都從未想過的。
在話語的最後,牧狼神甚至有一些傷感:帝皇親自給予了他一些任務,這讓他和決定回到大漩渦南部家鄉的摩根注定無法順路,不過荷魯斯依舊信誓旦旦,他保證一份數量不菲的補給物資已經作為他對血親的贈禮,馬上就會送進第二軍團的運輸船中,而一隊精銳的影月蒼狼也會作為牧狼神的使節,在接下來的幾個泰拉標準年中,與第二軍團並肩作戰。
荷魯斯的身影在一連串的交談與祝福中,緩緩消失了,而一同消失的還有沉默的人類之主:在誰都無法靠近的地方,帝皇與他的女兒訴說了最後幾句話,那是足以讓摩根沉思無數個日夜的話語。
而直到【皇者幻夢號】都消失在了曼德維爾點中,直到新生的破曉者們,在他們的基因之母的第二個命令之下,開始依次返回自己的戰艦上的時候,那道在沉默與灰燼中佇立太久的聲音,才僵硬著自己的麵容,來到了摩根身邊。
莊森的沉默,是有著很多原因的,而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莫過於:當伏爾甘的半身甲、黎曼魯斯的烈酒與荷魯斯的信誓旦旦在他的麵前輪流浮現的時候,第一軍團的冠軍劍士才想起來了某些似乎很重要的問題。
也許……他該提前準備一份送與摩根的禮物?
……禮物。
這個幾乎從未使用過的詞語在騎士之王的口中回轉著,在他輕聲念叨著這個無用詞語的時候,他的口齒生澀地嚇人。
他從未想過他會為了這個詞語而思考與擔憂。
但現實就是:此時此刻,他的確在這麼做,在這麼思考。
莊森的思考是漫長的,是艱辛的,是具有開拓性的,是足以記錄進他的個人傳記的。
但也是沒什麼用的。
因為他什麼都沒思考出來。
卡利班的騎士之王就這樣佇立在了隱秘的角落,直到佇立在他和摩根之間的最後一個人物也緩緩離開了,直到那雙青藍色的瞳孔開始直視那碧綠色的雙瞳。
……罷了。
摩根……
應該知道她自己想要什麼。
畢竟,她一直都是那麼的讓人省心。
如此想著,卡利班的騎士之王邁開了步伐,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自己的血親身邊,他們無聲的並排站立著,在他們視野中,隻有荒涼的丘陵,與滿天的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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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森來到了摩根身邊,就那樣佇立著,沉默不語。
而在他的一旁,第二軍團之主正坐在裝滿了芬裡斯佳釀的鐵箱上麵,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著那件火龍之主所贈與的半身甲,一點點地調整著它的大小。
兩位基因原體就這樣保持著各自的沉默,在他們的視線邊緣,還留在地表上的第二軍團高層們,正在與一旁的第一軍團騎士長們安靜地對視著,他們赫然發現,彼此的陣列中,有不少可以追溯到泰拉統一戰爭的老熟人。
兩排對視的泰拉老兵們就這樣用著眼神做隱晦的問好,但他們的動作終究沒有逃脫基因原體的敏銳雙瞳,看著那些得到了破曉者之名的新生戰士,莊森的思想緩慢且艱難地移到了第二軍團的身上。
“你有什麼打算麼?”
許久之後,飛速運轉的思維終於吐出了第一句話。
而在這句開場白甚至沒有落地的那一刻,摩根平淡且清晰的回答就已經來到了莊森的耳邊:就仿佛她早已推測出了獅王的問題,一早便想好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