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既然你的親人們就在群星之中聯合與相聚,連接著彼此的友誼,那也許你的確該多出去走一走,讓他們知道你內心的所思所想,讓他們聽聽你所勾畫的計劃與理想,也許,你們就會成為真正的朋友。”
尤頓的話語讓五百世界之主沉默了一會兒,他再一次抬頭,看向了牆壁上的時鐘:在不到十個泰拉標準時之後,就會有一位基因原體來到馬庫拉格的軌道上,阿卡特蘭與考斯的通訊早在幾天之前就通報了他們的行程。
但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女士,你的話語與建議如果放在普通的凡人家庭中,那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但是在我這裡,卻有所不同:我們不單單是兄弟,我們更是各自世界的統治者,是強大軍團的統帥,我們的一言一行,我們的任何一個舉動,都象征著我們身後那些足以征服與摧毀世界的力量。”
“簡單來說,無論我們到底說了什麼,還是我們做了什麼,都已經無法單純地代表我們自己了,人們不會看到基裡曼做了什麼,人們隻會看到馬庫拉格之主做了什麼。從而在那裡擔憂的推想著五百世界將會做什麼。”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彼此之間就應該保存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我們每個人都象征著帝國這片叢林中的一頭龐然巨獸,我們彼此之間的相遇就像是一次碰撞,會讓樹木倒塌,會讓鳥雀受驚,會讓叢林之中出現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無論是為了穩定,還是為了減少這些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都應該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你是知道這一點的,女士。”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被教育過這個道理:那些能夠憑借著自己的人脈與聲望,從而聚集起龐大力量的野心家,是一個穩定的秩序最危險的敵人,因為這樣一個人的出現,往往意味著團結一致這個詞已經不再生效了,分裂的種子也已經生根發芽。”
“就像讓羅馬共和國最終走向終結的,並不是迦太基、馬其頓或者斯巴達克斯,而是格拉古兄弟、馬略、蘇拉和凱撒。”
“你在擔憂著這些?羅伯特?”
“算不上擔憂,隻是一種本能的考慮而已,我雖然對我的血親們不算了解,但是我對他們的忠誠與服從很有信心。”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肆意的打破這些規則,女士,除了人類之主之外,任何人都不應該成為任何事情的絕對核心,我也許無法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我最起碼可以從我做起。”
“你想你堅信著這樣的話語,羅伯特?”
尤頓女士的話語很輕,她偏著腦袋,臉上露出了一種與她的年齡有些不太相符的狡黠笑容,如果基裡曼能看到的話,那他也許會有所防備,但很可惜,馬庫拉格之主正專心於窗戶外的那幾縷晨曦中。
“是的,女士,就像我剛才你所說的那樣,我認可的這樣的信條。”
“那你為什麼要打造那麼一個房間呢?”
尤頓輕聲的話語,讓基裡曼的眉頭直跳,基因原體有些尷尬的扭過了腦袋,看向了自己的養母,他試圖想要阻止她繼續訴說,但是他實際上什麼都做不到。
“打造那個房間,那個你並不常去,但偶爾也會光臨的房間,你會在那裡冥想,又或者是幻想著未來的一些計劃,”
“你曾帶我參觀過那裡,我的羅伯特,哪裡有什麼?一張長桌,二十一把椅子,全部是為原體的身型所製,每把座椅都源自與長桌材料相同的花崗岩。”
“椅背上鋪著旗幟,長桌首位那把最大的石椅之上披掛著泰拉的旌旗,其他的旌旗則屬於各個軍團。”
“我還看到了侍從們去將一麵新的旗幟掛在那把椅子上,那把象征著第二軍團的椅子,我看到過那張旗幟的標誌是一輪暗色的太陽,仿佛沸騰的火海,但是圍繞著太陽的那些圖案,卻不在我的認知之中。”
“圓形環。”
基因原體低沉著語氣,慢慢的解釋到。
“那是凱爾特風格的圓形環,它們圍繞著一顆光滑的暗色太陽,乃是第二軍團之主為她的軍團所設計的徽章,隻會在正式場合使用。”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在刻意逃避著尤頓女士所講述的那個房間一樣,每當基因原體想起那個房間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的多愁善感了。
“你必須承認,羅伯特,在你內心的某個角落之中,渴望著與你所有的血親兄弟們,甚至是你的基因之父坐下來,所有人一起平等的交流著,交流著對於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看法和意見。”
“你就是抱著這樣的渴望,將那座房間的布局圖紙交給了馬庫拉格最好的建築師,不是麼?”
極限戰士的基因原體輕輕地咳嗽著,他的目光有些躲閃,不斷的在房間中那些特彆定製過的超大號家具上來回跳躍著,過了一會,他才有些避重就輕的開口。
“其實也不是所有人,就比如說魯斯……好吧,甚至是魯斯。”
尤頓笑了笑。
“你總是提及他,雖然從來沒有過誇獎,但是如此密集的頻率本身就說明著一些問題,不過你從來沒有帶他來到五百世界,讓我能夠見見他,事實上,直到目前為止,我好像沒有見過你的任何一個兄弟。”
基因原體舒了舒嗓子。
“魯斯有著王者的風範,但可惜他的王國注定與奧特拉瑪不會是同一片疆域,他也不會適應氣候宜人的文明國度,馬庫拉格的廣場和雕塑會讓他的芬裡斯鼻子過敏的。”
“那你其他的兄弟呢?他們每個人都會對馬庫拉格過敏?那我覺得值得懷疑的就不是他們了,我們應該想想馬庫拉格是否存在什麼沒被注意到的問題。”
“馬庫拉格沒有任何缺點!”
基因原體堅定的、快速的、肯定了這個觀點,他的目光在那愈發燦爛的晨曦上停留著,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在宮務尊主那頑固的目光中,不情不願地開口。
“好吧,這裡其實有些偏僻,而且大遠征的任務是如此的繁重,我們不能指望我的那些兄弟們會拋下他們的征途與任務,特意來到這裡拜訪我們。”
“但是現在就有人來了。”
尤頓笑了。
“一位訪客,一位血親,一位為了你和馬庫拉格而來的人物,還有不到十個泰拉標準時,她就將抵達這個星係的曼德維爾點,與你完成一次跨越星辰與時間的會晤。”
“你打算在哪裡與她會談,羅伯特,在那個房間裡?”
基因原體思考了一下,便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會在內廷裡與她進行正式的會談,女士,我會帶她參觀一下五百世界的風土人情,以及曆史和文化,這是一次非常嚴肅的會談,畢竟我還無法確定她來訪的目的,你知道的,女士,人類之主允許她建立一個自行其是的國度,而且這個國度就在奧特拉瑪的旁邊,這也許會是某種監督,某種橫亙在奧特拉瑪與泰拉之間的哨站或防線。”
“又或者是橋梁?”
尤頓微笑著,提出了一句精妙的反問,她眨著眼睛,走到了基利曼的麵前,讓自己的養子不得不正視著她。
“我的羅伯特,你為什麼總是會把事情想象的如此糟糕,難道一件事情就不會向著對你有利的情況發展麼?與你如此之近的基因原體就一定是監督?難道就不能是一個由命運所照顧,正巧將落在你旁邊的友好鄰居麼?”
“你的血親們曾經飄散在銀河的四處,從泰拉以西的那些空寥的群星中,直到你所在的馬庫拉格,誰能決定他們最終降落在哪裡,而其中的一位恰巧在你的旁邊,讓你以後與你的血親不會如此遙遠,難道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可是她的國度……”
“沒有那麼多可是,羅伯特。”
尤頓輕輕地拍打著基因原體那寬闊的肩膀,她讓自己的養子抬起頭來,撫摸著他臉上那些殘存的疲憊神情。
“你也擁有自己的國度,難道你的國度對於你的血親,對於你的基因之父,又或者對於其他的任何一個人,會造成什麼威脅?”
“你還沒有與她見麵,你還沒有用你的眼睛與大腦,去分辨與確定她到底是一個什麼人,那麼在此之前,就不要讓你的擔憂乾擾你。”
“她還有不到十個泰拉標準時就要抵達了,你需要一個絕對飽滿的狀態去去接待她,無論如何,她都是你的血親,她與你流淌著同樣的血脈,你們是銀河中最不可能互相傷害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又在擔憂著什麼呢?”
基因原體想了想。
他笑了。
“也許你說得對,女士。”
“我應該再檢查一遍……”
“你應該去休息,羅伯特。”
“你應該吃些東西,然後抓緊時間好好的休息一下,畢竟,馬上就會有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與會談在等待著你,你的心靈與大腦都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
“但是那些工作……”
“任何人都不應該成為任何事情的絕對核心。”
尤頓調皮地眨著眼睛。
“是誰在幾分鐘前,如此跟我說的?”
“這不一樣,女士……”
“有什麼不一樣的,羅伯特,難道離開了你,極限戰士與馬庫拉格的管理者們就無法準備好一場普通的歡迎儀式麼?還是說現在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讓你不得不監督?”
“我是你的管家,我是你的宮務尊主,你欺騙不了我的,我知道現在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你原本計劃著對於銀河邊陲的那個名為索薩的星係進行一次探索,但是因為這次會麵,這次行動被延後了,奧特拉瑪現在一片風平浪靜。”
“我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不用把一切都擔在自己的肩上,現在你該去吃點東西,然後在你的休息室裡好好的睡上一覺,甚至在這裡的沙發床上睡也可以,總之,你現在要做的是休息,羅伯特。”
“好好的休息,然後也把飽滿的精神去迎接你的血親,如果可以的話,帶她來見見我,我已經好奇於另一名基因原體很久了,我甚至聽說,她是一位女性?”
“性彆並不重要,女士。”
羅伯特伸手整理一下桌子上那些淩亂的檔案袋,他的話語輕巧且肯,就像是在闡述一種連小孩都能知曉的真理一般。
“我們是基因原體,我們是世界和軍團的統治者,性彆對於我們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你是知道這一點的,女士。”
“哪怕是對那些凡人之間的君王來說,性彆也不會從根本上改變任何事情,當人的身份與地位重要到一定地步的時候,他的樣貌,他的性彆甚至是他內心在想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他會成為無數種元素的綜合體,但唯獨不會再是單純的他自己了。”
“又或者說,一位過於在意性彆或者其他細枝末節的人,是根本走不到這個位置上的,甚至無法成為任何一個世界的統治者。”
基利曼訴說著,他的話語在一種根深蒂固的嚴肅之中,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某種說教,這讓尤頓有些好氣又好笑,她插著腰,微笑的麵孔中吐出了幾句銳利之詞。
“好吧,好吧,統治者,我受教了,停停你的重要之言吧。”
基利曼閉上了嘴,他有些怏怏地低下了頭,一心處理著桌子上的那些散亂物品。
尤頓女士微笑著,幫助著養子處理的桌案上的那些文件檔,在將它們全部歸攏到一起之後,這位基因原體的養母看著自己的孩子,看著他在那裡搓著他的臉龐。
“你打算在哪裡與她交談,羅伯特?”
“就像我剛才說的,在內廷。”
“不,我是指:在你們結束了那些公事後,你們作為彼此的血親與兄弟,打算在哪個地方闡述你們的友誼,你打算帶她參觀哪裡,總不能公事剛剛談完,你就要把人家趕走吧。”
基因原體眨了眨眼睛,他思考了一下,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養母,並且理所當然地得到了一種狡黠的笑容。
“如果你問我的話,羅伯特。”
“那座剛剛建成的馬庫拉格中央大浴場,怎麼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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