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您的回歸,大人。”
“阿瓦隆時刻等待著它的主人再次蒞臨其上,您已缺席太久了。”
【難道我的缺席,對你們造成了什麼困擾麼?】
“並沒有,大人。”
“阿瓦隆依舊忠誠於您,它的每一寸土地與每一縷空氣都依舊在忠誠得服務於您的大業,畢竟這是它們的生命能夠存在於世,能夠存續於此的唯一的,神聖的目的。”
【你的吹捧之言真是越來越熟練了,我可靠的賽米拉米斯。】
“都是您教導的好。”
【我可不記得我需要這些。】
“那想必您是沒有在自己的記憶列表裡儲存這一段,大人,我的密涅瓦陣列非常清楚地告訴我,就在您與您的基因之父進行第一次會麵之前,您專門練習過這些讚……”
【……】
蜘蛛女皇皺起眉頭,她的不悅伴隨著空氣的震動而閃爍著,至於佇立在她麵前的【仙後座】,阿瓦隆世界的看管者,則是緩緩地抬起了頭,向著自己的造物主露出了無比溫順的笑容。
她的瞳孔中有些慌亂,顯然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決或者彌補。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花了不到一秒來注視著她的造物,確定著她的笑容中究竟都包含著什麼,最後卻也隻是緩緩的歎了一口氣。
【我就不應該在你們的運算程序裡安裝引發幽默感的組件:你們的表現簡直糟透了,你的幽默感和實際水平,甚至不如理論上幽默感最低的室女座。】
蜘蛛女皇的話語清冷,既不憤怒也不嚴厲,卻足以讓她的星辰侍女乖乖的低下頭,麵容上已經寫滿了名為愧疚的情緒。
“我的錯誤,大人,我隻是想緩和一下我們之間的氛圍。”
摩根聽到了賽米拉米斯話語間的誠意,但她還是輕哼了一聲,表示了自己的不悅:所幸仙後座依舊保持著理性,她挑選了一個沒有任何破曉者在場的時候,選擇說出這些她從未真正掌握的友善言論。
【但是表現不佳,而且我記得我交給你的任務列表中,似乎也沒有製造緩和氛圍的這一點,你自己推理出來這是合理的?】
“我隻是推理出……大人您可能會需要這種事物。”
【……】
摩根挑起眉頭,她沒有立刻回答這句話,而是緩緩地踱步到了自己的第二個造物麵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毫無抵抗的下顎,細細地看向了仙後座的那雙蒼黃瞳孔。
仙後座,又或者說是賽米拉米斯,是蜘蛛女皇所打造的第二位星辰侍女,也是摩根用來監管阿瓦隆俗物的總督,是她的一方臂膀。
出於對那位同名同姓的古代亞述帝國女王的致敬,仙後座的臉龐被摩根捏成了一張典型的中東美人的臉,擁有著頗具立體感的五官和攝人心魄的眼眸,是一位毫無疑問的傾國傾城之人:雖然她的容貌依舊完全無法和摩根本尊相媲美,但也足以在星辰中自傲了。
而現在,這張足以令一個國度陷入瘋狂的美人麵容,正被一種最為純潔的不安和忐忑所占據著,那是並不參雜陰謀的愧疚,是一種類似於年幼的子女因為犯下錯誤而在父母麵前畏畏縮縮的膽怯。
是一種頗為真實的,並不是由數據和機械所堆砌出來的,隻有凡人才能具有的:情感。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的瞳孔中有著一絲本能的喜色,那是對於自己造物的由衷驕傲,就像是一個刀匠傲慢於自己打造出來的利刃:但是這種驕傲並不算多。
【你的情感模組在覺醒:不是那種表演型的感情,而是我給你留下的,那些許與凡人無異的,真正意義上的感情?】
“是的,大人,大約在八個泰拉標準月之前,我意識到這些無法用密涅瓦陣列所推理的事物,但它們又的確在乾擾我的運算機製,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解決它們,可是它們和我平日所利用的那些觀察和模仿是不一樣的,它們似乎並沒有明顯的推理結果與好處,我無法妥善的處理它們。”
【這很正常。】
蜘蛛女皇回到了自己的銀白王座之上,聆聽著她的仙女座那惴惴不安的話語,不由得感到了一絲好笑:她專門塑造出來的,用來在各個利益集體中周旋與仲裁的星辰侍女仙後座,在她自己所擁有的這種情感萌發之時,居然也會表現得如此脆弱和茫然,全然沒有之前玩弄人心時的嫻熟模樣。
在她的內心中,第二軍團之主毫不留情地譏笑著自己的造物,卻全然沒有想過,就在幾年前,她的情感逐步覺醒的時候,她的茫然失措比之仙後座,也當仁不讓。
可誰在乎的,蜘蛛女皇早就忘記那時候的糗事了:既然她忘了那些事情,那麼那些讓她丟臉的事情就一定不曾存在過,就一定是睡夢中才會出現的幻象。
摩根這樣想著,她感到了一種名為愉悅的情緒。
不過在愉悅之後,蜘蛛女皇也不由得奇怪了一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雖然你們都是星辰侍女,但是室女座才是第一個誕生的,你是第二個:那為什麼,反而是你的情感模組,會率先覺醒?】
基因原體的懷疑如同冰冷的寒風一般吹入房間之中,讓房間角落中默默沏茶的某位原體侍女不由得手指一疆,幾滴熱騰騰的茶液也隨之染臟了名貴的桌布。
【你對此有什麼頭緒麼,我的阿尼亞?】
當基因女王緩緩看向了自己的貼身侍女的時候,卻發現她早已端著茶具,一顛一顛地跑進了王座間後麵的廚房了。
【……】
算她跑得快。
摩根隻能回轉著視線,再一次地看向了賽米拉米斯。
【那麼,讓我們來稍微整理一下思路吧:大約八個月前,也就是我出征前不久,你意識到我留給你的那些與凡人無異的情感,正在你的大腦中逐漸覺醒,這給你帶來了困擾,你嘗試去適應它們,而適應它們所帶來的想法就是:改善你和我的關係?】
“我隻是推理出了……也許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更為柔和。”
【比如說呢?】
【你是我的造物,我是你的造物主,你還想要什麼關係?】
基因女王盤踞在王座上,她的青藍色瞳孔中閃爍出了幾絲真正的好奇:摩根真的很好奇,畢竟當初決定保留這些星辰侍女的些許人類情感,隻是她和佩圖拉博為了不至於把事情做絕,而專門設下的一個兜底機製而已。
無論是她,還是她的那位奧林匹亞兄弟,都不知道,這些算不上完整,但的確存在的凡人情感,會給星辰侍女們帶來什麼改變:事實上,如果不是賽米拉米斯今天的不對勁,蜘蛛女皇幾乎要徹底地忘記這件事情了。
可一切都不妨礙,她現在對於接下來那個未知答案的期待。
“……”
仙後座沉默了一會兒,她似乎在努力調整呼吸,穩定心態,那比摩根還要強大的胸部前置裝甲也在劇烈的一起一伏著,暴露了星辰侍女的緊張情緒。
但最終,她還是鼓起了自己的勇氣,看向了她的造物主,說出了那個已經困擾與折磨了她,整整數個泰拉標準月的心結。
“大人。”
【我在。】
“我們,無論是我,還是室女座與獵戶座,都是您的造物,您給予了我們第二次生命,給予了我們力量與使命,甚至沒有剝奪我們屬於人類的情感,這些都是事實,毫無疑問的事實。”
【……所以?】
“所以,從我們與您的關係,以及我們從您這裡得到的一切,甚至是您所交給我們的力量與偉大使命來看:我們與那些駐守在這個房間之外,跪拜在你腳下,稱呼您為他們的母親的所謂破曉者們,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差彆。”
【……】
摩根眨了眨眼睛:她大體能猜到仙後座的意思了。
而與此同時,基因原體還敏銳的發現了,原本已經離開的室女座正悄悄地去而複返,正佇立在她的王座之旁,同樣擺出了一副異常乖巧的模樣,用著與仙後座一模一樣的眼神,看著她。
“所以,大人。”
仙後座站直了身子,她抬頭看向了她的造物主,言語中已經充盈著一種懇求,那是一閃而過的,與孩童懇求父母無異的真摯情感。
“我們可以像他們一樣,稱呼您為我們的……”
“母親?”
【……】
“可以麼?”
賽米拉米斯的懇求縈繞在基因原體的耳邊,而摩根則是保持著她的沉默,眨了眨眼睛。
【這就是你的想法?】
“是的,這是我的思考陣列在勉強接受了那些情感之後,所得到的最強烈的渴望:我渴望成為您的女兒,回歸到我真正的位置上,以更親密的姿態與更牢固的正常,為您獻上我的一切,這種情感與我的基礎運算邏輯沒有絲毫的衝突,這證明了這正是您對我們的期待。”
【……】
摩根的瞳孔爍動著,她發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她給她的星辰侍女們留下的情感,大體可以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所有侍女通用的主要情感,即能夠與她們的基礎運算邏輯完全匹配的【忠誠】與【狂熱】等等,而第二部分,則是她們各自的性格特色,這一點與基礎運算邏輯未必完全符合。
也就是說,既然【渴望成為她的女兒】是一項能夠與基礎運算邏輯相符合的情感產物,那它就應該是在所有的星辰侍女間通用的,那麼,除了仙後座……
後知後覺的,基因原體緩緩地轉過了頭,看向了她身邊那個一直以來沉默寡言,安靜嬌小的粉發侍女,與室女座的那雙和基因原體同樣冰冷的赤紅色瞳孔對視著。
這一次,蜘蛛女皇終於清楚地看到了,在室女座那貌似宛如千年寒冰的瞳孔深處,似乎一閃而過了某種被隱藏地太好的熾熱。
“大人。”
室女座緩緩開口,她稍微地歪著頭,隨即露出了一個頗為沉穩的笑容,那十四五歲的麵頰,她那柔軟的雙馬尾,看起來依舊是如此的乖巧與值得信任。
她笑著。
“您的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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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彆的訴求麼,我親愛的女兒?】
“沒有,母親。”
【那讓我們談談正事吧。】
“如您所願。”
摩根輕哼了一聲,對於賽米拉米斯始終不變的恭順表示滿意,她一如既往地斜坐在自己的銀白王位之上,那是一種任何破曉者們都永遠無福見到的慵懶和放鬆。
室女座安靜地被自己的造物主和母親攬在懷中,任憑她的長發被有些煩悶的蜘蛛女皇從帝國之拳塑造成了太空野狼,抿住的嘴角上似乎有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如果再搭配上原體侍女那稍稍眯起的瞳孔,搭配上蜘蛛女皇那低聲的嘟囔,以及室女座望向自己造物主的專注目光的話,那麼即使是最冷靜的智者,也不由得會陷入真正的疑惑中:到底哪個是母親,哪個又是女兒?
當然,這都是小問題,無關痛癢的小問題:最起碼在那張被仙後座掏出來的電子板所記錄的信息麵前,它們的確不太重要。
“事實上,母親,就在大約一個泰拉標準月之前,幾名來自於白色傷疤軍團的使節,輾轉來到了阿瓦隆星區,請求拜見您:在得知您不在之後,他們婉拒了馬歇爾閣下的邀請,沒有停留,隻是留下了若乾本的書籍和信件。”
摩根眉頭一挑。
【我的那位雄鷹兄弟居然主動想要和我交流:這可真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想和我討論什麼事情呢。】
蜘蛛女皇笑了起來,她的話語並非是戲言,而是記錄在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畢竟摩根與察合台可汗有且僅有過一次交流,那就是她還在第一軍團時期,曾經因為一次亞空間風暴而迷航,最終作為暗黑天使的非官方使節,幫助偶遇的荷魯斯等原體打贏了一場戰爭。
而察合台可汗正是當時的三位原體之一,從而與尚且是凡人身份的摩根有了幾麵之緣:其實從整體來說,第五軍團之主對於摩根的態度算不上好,但是奈何當時在場的最後一位原體是莫塔裡安……
死亡之主對於摩根乃至一切靈能者的惡意之沸騰,簡直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反而察合台可汗出於絕對的理性和公益,變相地為摩根說了幾句話:雖然他也許隻是想嗆一下莫塔裡安的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