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了這個詞。
因此。
他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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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不舒服。
“……”
非常不舒服。
伴隨著一聲咯吱聲響,佇立在房間一側的首席老近衛軍,緩緩的活動了一些自己的脖子,感受到了骨頭裡的一絲疲憊。
這絲疲憊並非來自於身體,而是來自於大腦與靈魂,來自於他麵前那名擁有著金發長發和翡翠色瞳孔的基因原體,以及他身邊那名微笑的暗黑天使。
他們給了他一種危機感,那是一種會被搶走最重要的寶物的,空前的危機感。
想到這裡,拉納不由得瞥了眼身旁的考斯韋恩,在心中悄悄地估算著,是否能從這位態度溫和的暗黑天使身上,打開一道口子。
摩根的禁衛總管沒猶豫太久。
“我們的基因原體看起來頗為默契:他們關係一直很好?”
拉納強忍著自己牙齒的顫抖。
“算不上一直: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摩根閣下與莊森大人擁有著同等的地位,也受到了我們幾乎相同的尊重,而剛剛的那一些話語隻是一些意外,我的兄弟,現在發生在你眼前的,才是現實。”
“……”
拉納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莊森閣下對待其他人,也像剛剛那樣……坦誠麼?”
“並不是。”
獅王總管幾乎是立即便搖了搖頭,他的聲音有一些感慨,但卻聽不到任何的嫉妒與失落。
“除了摩根閣下,我沒見過大人對任何人會如此坦誠:哪怕那個人是我,他也不會這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目前,這是屬於摩根閣下的一種特權。”
“……”
禁衛總管點了點頭:在他的內心中,某頭卡利班雄獅的地位與評價,多多少少上升了一點。
“令人印象深刻的話語,我的考斯韋恩兄弟,畢竟在我所熟知的基因原體之間,似乎沒有多少如此默契的友誼:戈爾貢和鳳凰也許是一個,牧狼神和天使也許是另一個。”
“與他們有著微小的不同。”
獅王總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他樂於見到旁邊這位深受阿瓦隆之主信任的破曉者軍官,對於暗黑天使軍團擁有更好的印象。
“我可以向你打賭,兄弟:無論是在戈爾貢和鳳凰,還是在荷魯斯與聖吉列斯的旗艦上,都不會留有一張為對方空置的辦公桌椅,那是真正的,並肩作戰的證明,不是有關於一場短促戰鬥的合作,而是並肩跨越一場戰爭的深刻友誼。”
考斯韋恩儘我全力,用最深刻的語調來訴說著兩位基因原體昔日都並肩作戰,但很可惜,在一旁的拉納耳中,現在隻剩下了一個頗為醒目的字眼。
“辦公桌椅?”
“我們的基因之母的?”
“是的。”
獅王總管沒有及時察覺到拉納聲音中的陡然急促,他繼續著自己的侃侃而談,甚至專門將話題轉移到了這個方向。
“不僅僅是一套辦公桌椅,還有額外的一整個辦公室:前者是兩位基因原體共同作業時用的,而後者則是摩根閣下的私人辦公室,我們甚至保證了那個房間與十年前沒有任何區彆,完全一模一樣。”
“……”
“那真是麻煩你們了。”
拉納眯起了眼睛,強迫自己擠出了一個合適的笑容,而在他的內心中,無數的思緒早就已經編製成了滔天的海浪,雕刻出了軍團中某些考古能手的模樣。
……
希望他們不是浪得虛名。
——————
在摩根和康拉德踏上了【不屈真理號】的四個泰拉標準時後,蜘蛛女皇和卡利班雄獅的初次會議終於要完成了。
哪怕是康拉德,也能夠看出這一點來:雖然他依舊聽不懂他們口中的某些生僻字眼,但是長久的教育,讓他能夠輕易地區分出那些議題的輕重緩急,從而推斷出自己還要在這裡蹉跎多久。
……其實也算不上蹉跎。
畢竟,現在的午夜幽魂可是擁有了意外的發現,他頗為認真的打量著兩位時而激烈討論,時而各自辦公的血親,在一遍又一遍地觀察與推論之後,哪怕是來自於諾斯特拉莫的愚蠢頭腦,也能推測出一些令人不安的事實。
康拉德很確定,在他的兩位血親之間,存在著某種似乎早就已經約定好的習慣:這種習慣看不見摸不著,卻在兩位基因原體的相處之間,擁有著某種權威。
就像是他曾經強迫背過的,古羅馬共和國的十二銅表法一樣:他恨曆史,也恨羅馬。
在午夜幽魂的不斷觀察、推理與總結這,他發現:摩根和莊森的工作對話似乎分為兩種,一種是頗為默契的相互配合,發生在單純的討論或者意見一致的時候,隻需要寥寥幾個關鍵字,就可以知曉對方到底想說什麼,從而推進談話。
另一種,則是發生在他們意見相左的時候:到那時,摩根和莊森就會在一瞬間化作兩名披堅執銳的騎士,舉起各自的觀點,向著對方發起一往無前的衝鋒,不會有人躲閃,也不會有人屈服。
而最奇怪的是,像這樣驚天動地的對決,但往往隻會持續短暫的一個回合:當他們做好準備,將各自的觀點砸向對方,又接受到了對方的觀點後,原本的緊張氣息就會在一瞬間偃旗息鼓,兩位基因原體會沉默一下,蕩他們再一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就會恢複成一種默契的討論和妥協。
他們中的一方會向另一方展露出屈服的態度,從而迅速地結束爭端,在軍事方麵,往往會是莊森獲勝,而在其他方麵,摩根則贏得更多:可不管怎樣,認錯者的屈服並不屈辱,而另一方也不會有任何的驕傲,那就是一種單純的認錯與應和,就仿佛一名學生承認自己做錯了一道題。
在更多的時候,康拉德則是觀察到了一種妥協:在雙方各持一種說法,卻沒有明顯的對錯時,午夜幽魂所期待的對峙也鮮有發生,他隻會看到沉默的各退一步,留下一個雙方都能夠容忍的空間。
“……”
這就是康拉德的觀察結果。
讓他很不舒服的觀察結果。
午夜幽魂縮在椅子裡,他安靜地打量著最後幾份文件被慢條斯理地解決掉,就像是兩頭猛獸爪下的脆弱小獸般,掀不起絲毫波瀾。
“……”
這不對勁。
康拉德皺起眉頭,他先是看了看蜘蛛女皇,又將大部分的目光放到了莊森的身上:他知道,比起摩根,莊森更像是他的同類,那個卡利班人身上擁有著某種諾斯特拉莫的氣息,隻不過一個裹挾著深林之中爛樹葉的味道,而另一個則是純粹著血肉腥臭味。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彼此的同類,是兩頭相望的野獸,是同樣遠離了所謂文明世界的陌客,看得到對方的內心,卻不屑於知曉。
就在不到幾個小時前,康拉德還很確信這個觀點:莊森對於自己領地的狂熱捍衛,更是讓他愈加確定了他的推論,這種推論讓他格外的開心,甚至是喜悅。
可這樣的喜悅也僅僅延續到了現在,就被眼前這無比默契的、安靜的、文明的一幕,給撕扯得支離破碎,再難以複原。
那個在與摩根的交談和共同工作中,表現得嚴肅、沉默,甚至能夠驅使妥協與勸說的卡利班人,比一百具咆哮的死屍更能讓康拉德感到一個驚恐:他難以想象,一頭野獸,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樣子。
為什麼剛剛還是一頭野獸,現在卻又成為了這幅模樣?
是因為摩根麼?
是被她所扭曲了麼?
狐疑的目光落在了阿瓦隆之主的身上:康拉德從不否認他的腐屍血親擁有著獨特的力量,但他從未想過,這種力量會與他有關。
要知道,午夜幽魂和卡利班的雄獅可是同類,可是能夠彼此之間惺惺相惜的野獸,他們擁有著連康拉德自己都無法反駁的共同點。
而現在,莊森似乎在某些察覺不到的地方,被來自於蜘蛛女皇的長鞭所束縛、馴服、牽引了,他靈魂的一角已經離開了曾經引以為傲的山林,進入了某些康拉德不喜歡的地方。
……
所以……
作為莊森的同類。
“……”
他會不會也變成這副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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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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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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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子又在犯什麼渾?
眼角無意中地捕捉到了那個縮在椅子上的陰影,阿瓦隆之主遲疑了一下,便將自己的注意力暫時地轉移了過去,看向了那個安靜到讓她有些不安的便宜兄弟。
【有什麼事麼,康拉德?】
“……不,沒有。”
“我很好,你……你忙你的吧。”
【……】
是她出現錯覺了麼?
她總覺得這小子似乎又往他的椅子裡擠了擠?
摩根皺了皺眉,終究沒有再說什麼話:手中的文件隻剩下最後的幾份了,她的下午茶現在還在【曙光女神號】上等著她,任何的拖延都會導致那些新鮮出爐的糕點失去時間與溫度的保護,變成再次加熱之後的殘次品。
令人無法忍受,不是麼?
摩根壓下了其他的心思,選擇了暫時無視掉椅子上的那坨諾斯特拉莫人:既然他現在還沒有搞出什麼事端,蜘蛛女皇也樂得糊塗。
畢竟,在摩根的心中,莊森和康拉德的組合,可是在這趟遠征之中,足以與冉丹和海德裡希並列的麻煩三巨頭之一:雖然隻是排名最後一位,但也能讓人牙疼。
幸好,隻有他們兩個。
“……”
“對了,摩根。”
莊森突然想起了什麼。
“前段時間,我們的父親給我發來了一封信:他告訴我,由於接下來任務的複雜性,還會有一個被他所信任的軍團和基因原體,將被派遣來,估計馬上就到了。”
被帝皇所信任……
【荷魯斯?還是多恩?】
蜘蛛女皇的聲音有了一絲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喜悅。
雖然她對於荷魯斯和多恩的第一印象,都算不上非常好,但是她不會否認,這兩位兄弟都是非常牢靠的人物,與他們的合作總是能夠讓人感到安心。
畢竟再可靠性方麵,他們也許比起基利曼,會差一點,但是比起莊森,似乎又會強一點的樣子。
想到這裡,阿瓦隆之主悄無聲息地掃了一眼雄獅:然後發現卡利班之主也在看著她。
他在猶豫。
“都不是。”
莊森開口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是黎曼魯斯。”
“和他的太空野狼。”
【……】
【你在開玩笑?】
“黎曼魯斯的確被我們的父親所信任,摩根。”
【……】
摩根微微揚起頭。
她掃了一眼莊森,又掃了一眼旁邊的康拉德:莊森,康拉德,黎曼魯斯,接下來,他們將會呆在同一個房間裡,而那個房間裡的第四個人,會是她。
【……】
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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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
在這三個人裡麵。
有哪個,是能夠和她充滿理性的,一起討論點什麼的麼?
……
好像是魯斯?
……
甚至是魯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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