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隨意地擺了擺手,她其實並不如同表麵上的那麼在意這個問題:這種後勤混亂對於莊森來說可能是災難,但對於摩根這種多線程的天生公文靈根來說,不過是需要花上一天的麻煩事而已。
“……不。”
“我不能告訴他。”
莊森笑了笑,頗為嚴肅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
“沒有理由。”
【……】
“而且戰事也不能延誤:就像我們說好的那樣,再過兩天,暗黑天使軍團與太空野狼軍團就會離開這裡,向著銀河北部進軍,先去消滅冉丹異形的殘黨,再去將海德裡希這家夥找出來。”
“你還記得這些吧,摩根?”
【當然。】
【在你們北上的時候,我會帶著破曉者軍團南下,去一趟你的母星卡利班:我們的基因之父應該就這個問題跟你談過了,我大概會在那裡待上一段時間,之後的行程視你和黎曼魯斯的戰況而定。】
“沒錯,這個安排是不能被擾亂的,所以,摩根……”
“我最信任的血親……”
【……】
蜘蛛女皇抬起了頭。
從莊森那誠懇的話語中,她感受到了一絲令她不安的預兆。
【乾什麼?】
“有關於後勤的問題……”
“就麻煩你在卡利班那裡,解決一下了,正好卡利班是整場遠征的後勤補給中心,所有的後勤部門的代表都雲聚在那附近,搞定了他們就是搞定了整個後勤網絡。”
【……】
【你要把我扔到一堆憤怒值爆表的泰拉會計師和金屬八爪章魚的麵前?】
“……”
莊森沉默了一下。
接著,他突然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隔著整張桌子,嚴肅的拍了拍他的銀發血親的肩膀。
“我相信你的能力,摩根。”
【我不相信!】
——————
在花費了十五分鐘磕磕絆絆的安慰和勸說,以及承諾了【整個卡利班星係除了軍團修道院之外的完全指揮權】之後,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終於獲得了這次後勤風暴的最佳危機處理公關。
從這一刻起,有關於後勤的任何問題,都被卡利班的雄獅快樂的清出了自己的腦海:最起碼在海德裡希那個混蛋得到他應有的懲戒之前,他是不用再想這兩個字了。
但緊接著,一個問題就出現在了莊森的腦海中:那是一個有關於求知欲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比如說權力網絡,或者凡人那裡的特助情況什麼的:摩根,你是怎麼捕捉到這些……細節的?”
莊森的兩隻手在桌麵上互相緊握著,他的瞳孔專注於暫時處理完了眼前文件的摩根:蜘蛛女皇看起來對這個問題有些驚訝,她仔細地笑了笑,便露出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笑容。
【沒什麼秘訣,莊森,原因其實非常的簡單,就來自於一個經常被你忽視的現實。】
“告訴我。”
【好吧好吧。】
摩根撫摸著自己的發梢。
【那麼:偉大而神聖的卡利班騎士之王啊,告訴我,在你過去的幾十年人生中,你有沒有哪怕一個瞬間,對你身邊的任何人,進行過哪怕一次換位思考?】
“……”
“換位思考?”
“那是什麼?”
【……】
這理直氣壯到讓人想要發樂的反問,甚至讓阿瓦隆之主暫時的卡了個殼,她認真的看向了卡利班人的瞳孔:隻看到了那清澈到沒有一絲陰霾的翡翠色瞳孔。
……
很好。
【換位思考,它的字麵意思就是: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即想他人之所想,是理解至上的一種處理人際關係的思考方式。】
【通俗點說,就是有那麼一個瞬間,當你給你的戰士們下達一個命令的時候,你有沒有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看待這個命令。】
“……他們的立場?”
【是的,如果沒有身為基因原體的力量、地位和智慧,那麼你又能否完成這個任務,要怎樣地完成這個任務,又是否會為此而付出代價,甚至是生命。】
【當你不再是一個基因原體的時候,這個世界會是怎樣的,當你甚至不再是一名阿斯塔特,而是一名最普通的凡人的時候,這個世界又會是怎樣的?】
【你又能做到什麼?】
【這就是換位思考:對於我們這樣的基因原體來說,這種行為的意義在於了解凡人的弱小,了解那些再我們的角度上,很難或者不可能看清的東西,它可能是卑鄙且陰暗的,齷齪到令人反胃,卻也是那個底層世界的遊戲規則,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這些公文永遠不會出現,卻永遠又不能脫離的,所謂的灰色領域。】
【那些你招招手,便揮之而來的無儘物資,不僅僅是佇立在官僚係統和運輸體係上的,也是佇立在貪汙腐敗和人情世故上的,即使是瑪卡多本人,如果敢於忽略掉這一切的話,可會寸步難行。】
【這就是我反對你將那些公文丟棄的原因,因為這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權力空洞:也許在你這樣的高層看來,這個空洞無所謂,但是放在凡人那裡,這種權力階層的空子足以掀起腥風血雨,而混亂的基層是不可能完成你的命令的。】
【如果你不信的話,那就等待著下一批物資的數量吧。】
【而這,就是我們需要換位思考的意義,莊森,我們心中的宏圖大業終究需要阿斯塔特甚至是凡人們去支撐起骨架,如果我們對他們完全不了解,那就像是一名騎士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寶劍一樣,是自尋死路的行為。】
“……”
莊森沉默了很久,在他的翡翠色瞳孔中,倒映著某種之前從未有過的色彩:狂暴的保守主義和固有思想正形成不可阻擋的颶風,衝擊著那道被蜘蛛女皇的話語所開啟的曙光裂隙,維係著名為【卡利班之主】的原本存在。
它們是強大的,它們依靠著基因原體在過去幾十年間所養成的習慣和世界觀,盤根錯節到足以讓莊森吐出本能一般的反駁。
“但是,摩根。”
“在過去的這些年裡,缺少你口中的換位思考,沒有給我造成任何的困擾:我依舊能夠完成帝皇交給我的每一個任務,而這就是莊森以及暗黑天使存在的所有意義,至於其他的事情,我不關心。”
“你的換位思考也許對其他事情有著奇效,但我不需要。”
“而且,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答案:如果讓我的能力局限於一名阿斯塔特甚至是凡人的地步,那我對待帝皇的命令,也隻會有一個態度,那就是不惜一切的完成。”
“代價和生命是可笑的詞彙,我不會考慮它們。”
莊森的語氣斬釘截鐵,哪怕是將費魯斯的金屬之手,亦或者是佩圖拉博的鋼鐵之心,放到這樣的話語麵前,也顯得那樣柔弱。
摩根隻是笑了笑。
【我從不懷疑你在這方麵的決心,我的兄弟,正因如此,你才是莊森,才是我們的基因之父最信任的利劍,才會是這場至關重要的戰爭的執行人。】
【你無需強調這樣的事實。】
“嗯。”
莊森點了點頭,他的麵容變得柔和了起來。
“那你的那些換位思考……”
【彆這麼著急,兄弟。】
阿瓦隆之主緩緩的展露著自己的麵容,她露出了那種狡黠的,極其具有說服力的,讓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笑容。
【你怎麼能確定,在未來的某一天,帝皇的命令會不需要你去換位思考呢?】
“我很確定……”
【你該試一試,莊森。】
摩根眨了眨眼睛。
【不用那麼嚴肅,你可以選一個你覺得足夠安全的環境,一個足夠值得信任的對象:那個對象不能是我,因為我也是原體,你應該選一個阿斯塔特或者凡人,試著以他的角度,看待一個問題,最好是一個你們正在討論的問題。】
【這對你有壞處麼?】
“……我也看不到能支撐我這麼做的好處,摩根。”
【好處就是……】
摩根式輕笑
【莊森。】
【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
“……”
“……”
“我會試試的,摩根,但是……”
“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吧。】
“你到底是從哪裡,學到了這種……換位思考的?”
“在我們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你絕對不是一個如此多愁善感的人。”
【……】
【感謝你幫我回憶那段冰冷的過去,莊森。】
“不用謝。”
【……】
【好吧,在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像你一樣,很難理解換位思考所攜帶的,那簡單、真摯卻實用的底層邏輯:直到我執掌了自己的軍團之後,相對應的需求和一位血親的出現,改變了這一點。】
“誰?”
“荷魯斯?還是聖吉列斯?”
【我還沒見過聖吉列斯呢,莊森,至於荷魯斯……】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
暗黑天使的基因原體沉默了一個瞬間,他看起來就像是在咽下某種極其討厭,卻又不得不承認的現實主義苦果。
“因為在我們的兄弟之中,很少有人能夠改變其他人的想法,或者是觀點,但是荷魯斯不在其中:他的確有著那種力量,那種與生俱來的語言天賦,能夠感染其他人。”
“如果我們的一位兄弟因為他人的勸解能發生改變,那麼那個勸解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荷魯斯,而且這種改變一定對他有利:最起碼對他的形象有利。”
【……】
【你不喜歡荷魯斯?】
“我不討厭他:他是一個不錯的統帥和軍閥,但他無法勝任那些最重要的崗位,因為他缺少一顆能夠扛起大任的心臟,他隻是一根漂亮的木雕,價值連城,卻隻能擺放在光芒四射的位置上,不要指望他能夠作為真正的大梁。”
【很新穎的看法,莊森,我很少從你這裡,聽到如此清晰的,對於其他兄弟的見解:荷魯斯就是你這裡的最糟糕選項麼?】
“差不多吧:應該沒有多少比他更糟糕的了。”
【好吧,那讓我告訴你。】
【這種對待凡人的尊重,以及換位思考的必要性,是我在訪問奧特拉瑪的時候,從基利曼那裡學過來的:很有用,不是麼?】
“……”
“基利曼!”
莊森拍案而起,巨大的聲音甚至在門外引起了騷亂。
【是的……】
“為什麼是他!”
【他怎麼了……】
“哪怕是魯斯都行!為什麼是基利曼那個家夥!”
“他還教你,又或者告訴你什麼了!摩根!全都告訴我!”
“那家夥一定不懷好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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