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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間:在複仇之魂號上(1 / 2)

“你知道整個遠征艦隊現在都在討論什麼話題麼?”

當聖血天使的基因之父剛剛落座的時候,他那個肩披狼皮的兄弟就一邊緊盯著全息儀,一邊迫不及待地向他發出了疑問。

這是一個最典型的,荷魯斯式的舉措:乾練、迅捷、狡詐、咄咄逼人,直插問題的中心,並將一切事情的節奏,都緊緊地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掌中,逃無可逃。

無論是在戰爭的時節裡,還是在日常的交鋒中,荷魯斯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所以,他總是不可戰勝的:有一千個燃燒的世界和滅亡的國度能夠證明這一點。

但他並非無懈可擊。

最起碼,聖吉列斯就知道牧狼神的一個軟肋。

隻有一個。

但足夠了。

“很遺憾,兄弟,我不知道。”

巴爾的大天使收斂著自己背後的羽翼,以保證他能夠順利坐進這個為他專門打造的位置上:他經常這麼做,但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伴隨著這句輕聲的回答,荷魯斯頓了頓,他的目光也從那寫滿了信息的全息儀器上挪開,專注到了他的兄弟身上:無論多少次,每當牧狼神看向大天使的時候,他的瞳孔都會因為那潔白的閃耀,而劃過名為【驚歎】的色彩。

“你不知道?”

“這很奇怪麼?”

聖吉列斯隨性地反問著,他安置好了自己的羽翼,將手指從金屬椅子的縫隙中抽出後,便向著服侍在一旁的機奴勾了勾:他的目標顯然是機奴手中端著的果盤。

“這當然很奇怪。”

牧狼神的聲調高了一點,就仿佛在加重著語氣間的肯定。

“整個遠征艦隊現在都在討論著同一個話題:無論是你的艦隊還是我的艦隊,亦或是其他兄弟麾下的戰士們,現在都在為了一個問題而互相爭論,或定下賭約,哪怕是那些與此毫無關聯的凡人,也在情不自禁的加入其中。”

“你隻要稍稍豎起耳朵,就能聽見你的子嗣們的交頭接耳,又或者你向任何人發問一句,提及現在的潮流:難道還有人會忍心欺瞞巴爾的完美大天使麼?”

“你不應該一無所知,我親愛的兄弟:你隻要稍微散發出哪怕一縷的注意力,都能夠覺察到我所提及的這個問題。”

荷魯斯舉起了一隻手,他沒有佩戴他那柄威名赫赫的戰爪,也沒有身穿那套珍珠白色的動力甲,他把那甲胄放置在了一邊,選擇了身著純黑色的便裝,那寬大的狼皮也隨著基因原體的選擇而改變了自己的定位:曾經,它是一頂披肩,而現在,它是一張披風。

“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我的兄弟:我的確沒有更多的精力。”

聖吉列斯接過了果盤,他的這句話語讓荷魯斯的注意力徹底地轉移了過來:現在,那些全息儀上的信息,已經無法讓牧狼神再投入哪怕半分的目光了。

“你的精力花在哪裡,天使?”

“很多地方。”

第九軍團的基因原體低垂下自己的眉眼,他修長纖細的手指在琳琅滿目的珍果麵指指點點,似乎在猶豫著先選哪一個。

“遠征、軍團、母星、凡人和其他事情:這些占據了大頭,林林總總的信息和彙報足以讓一位基因原體無暇他顧了。”

荷魯斯輕輕皺起眉頭,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與他對麵而坐的聖吉列斯則是保持著自己的微笑,口中的話語還有著轉折性的下半句。

“當然啦,這些還都不是最讓我頭疼的:真正的困難是,我有一位如此優秀又敏感的兄弟,我無法讓我的注意力安然地離開他,而他和他的子嗣們,也總會給我找出一些消耗精力的稀奇手段。”

“當我注視著他們的時候,我實在無法去打聽更多的事情,而我又無法不去注視他們:誰會抗拒來自於最優秀者的友誼呢?最起碼,我可做不到與他們形同陌路。”

“還請原諒我,荷魯斯。”

舒緩且輕柔的聲音就仿佛下午四點鐘的太陽,和睦到讓人足以直視它的光芒,卻又有一種夜晚即將到來的莫名寒意:聖吉列斯的道歉並不真摯,他以一種揶揄的語氣講述著這段話語,同時又拿起了一顆擁有著血紅色果皮的水果,扔向了他的兄弟。

荷魯斯抓住了這枚果子,他的眉頭已然舒緩,那原本還有些緊張的麵容,也早已經被一種暢快的笑意所占據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兄弟:並會把它銘記於心。”

接著,牧狼神又停了一下,他的瞳孔中閃爍著本能的焦慮。

“那個人是我,對麼?”

他問到。

“其他人可算不上優秀。”

天使抓住了一枚珍珠白色的果子,他用一旁的餐刀劃下了一片翹起的果肉,放進嘴中,品嘗著這種陌生的味道。

“你是知道的,荷魯斯:在我們的兄弟,有的人是頑固、有的人是狂野、有的人是貪婪,這些性格在眼下的時代裡,都是我們的父親所需要的優秀品德,但在他們中卻沒有一個人稱得上真正的優秀。”

“除了你,荷魯斯,你是優秀的那一個,一直如此。”

“你在安慰我麼?”

“不,我隻是在說實話。”

聖吉列斯笑著。

“隻有實話才能讓你高興:而我喜歡看到你高興的樣子。”

一邊回答,一邊咀嚼,巴爾的大天使在微笑中點著頭,他似乎對這顆水果的味道很滿意,又指了指旁邊的餐刀。

“你需要刀麼,荷魯斯?”

“不,用不著。”

牧狼神發出了一聲有些粗魯的利笑,他抓著那血紅色的果實,用力一掰,便碎成了兩半,在將那枚果核扔到一旁後,荷魯斯便將果子直接扔進了嘴裡,用牙齒將那些堅硬的果肉碾為碎屑。

他皺起眉頭。

“味道比我想象的要差。”

“你是故意的麼?”

牧狼神半開玩笑地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天使的幸災樂禍簡直寫在了他那完美的臉上。

聖吉列斯攤開了手。

“哦,彆用這麼低劣的手段來汙蔑我,兄弟:這是你的船,這是你的房間和你的果盤,我隻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客人罷了。”

“是啊,這是複仇之魂號:但你可是複仇之魂號上果盤拚裝業的始祖啊,在你這位天使降臨之前,影月蒼狼們可都是吃肉的。”

“狼也吃葡萄。”

“我寧願相信那是酸的。”

輕快的笑聲在兩位基因原體之間回蕩著。

笑了一會兒之後,大天使的瞳孔中終於有了幾絲認真。

“那麼,跟我說說吧,吃不到葡萄的狼先生:是什麼會讓你如此的困擾?要知道,這裡可是你的複仇之魂號,你在這艘船上的地位可是僅次於我們的基因之父。”

荷魯斯沉默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剩下的半個果子也扔進了嘴裡,殷紅色的汁液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被他隨手的擦去了。

“是的,聖吉列斯:複仇之魂號很重要,這艘偉大的戰艦是我的心血與第二故鄉,但儘管如此,還是有太多的事情,是單靠一艘複仇之魂號也無法決定的。”

“它們涉及到……更加廣泛的領域與群眾,甚至不會局限於一兩個原體或者軍團。”

“啊,讓我猜猜。”

聖吉列斯擺弄著他掌中的那把餐刀,溫柔的切下了一片果肉,繼續著他神聖的品嘗儀式。

“是有關於戰帥的問題。”

“……”

“你這不是知道麼?”

“我也無法確定嘛。”

大天使攤開手。

“而且,我挺喜歡看到你糾結的樣子的:那會讓我覺得,我和你更為相似。”

“……”

荷魯斯眯起了眼睛,他盯住了自己的兄弟,而聖吉列斯在感受到了這股目光後,隻是稍稍抬頭,用那雙無暇的瞳孔迎接著來自於牧狼神的目光。

然後:微笑。

“怎麼了?”

“……”

“不,沒什麼。”

荷魯斯看著那個笑容,他努力維係著自己心中的嚴肅:但是在那之前,他就聽到了喉嚨中不由自主的歎息聲。

……

算了算了……

牧狼神咳嗽了兩下,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而他的低頭則讓聖吉列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象征著勝利的榮光。

天使乘勝追擊。

“和我說說吧,荷魯斯:你專門叫我來一趟,總不能是邀請我品嘗複仇之魂號的果盤吧:如果你真想這麼乾的話,下一次直接就把果盤郵寄到我的旗艦上吧,我會讓拉多隆把郵寄地址告訴你的。”

“……”

有時候,哪怕是荷魯斯都會發自內心的去想:如果他的兄弟聖吉列斯不是長著一張讓人難以拒絕的麵孔的話,恐怕這個巴爾人早就被拖進競技場了。

下一秒,荷魯斯就把這個想法抹去了:就像是聖吉列斯所說的那樣,他們的確應該討論一下更為嚴肅的話題了。

畢竟,牧狼神也已經被這個話題困擾好久了。

“好吧,兄弟:讓我們來好好的談一談。”

“早該如此。”

聖吉列斯點了點頭,他抓起了那枚果子,放入口中,讓自己的麵頰上鼓起了圓滾滾的包囊。

“畢竟,你已經被這個問題困擾很長時間了,荷魯斯。”

“不是很長時間。”

牧狼神前傾著身子,他將兩條胳臂都放在了膝蓋上,兩隻手則是緊緊地交錯在一起:這是一個在他眼中顯得軟弱的動作,很少有人能夠看到這樣的荷魯斯。

但在荷魯斯麵前,聖吉列斯永遠都是那個【少數派】。

“是一直,我的兄弟,自從我們的父親在十幾年前,隱隱約約地提及到了那個詞彙:戰帥,一個將接過大遠征的重擔,執掌寰宇之內所有的軍團和艦隊,代替他將帝國的旗幟籠罩整個銀河的使命,以讓我們的父親能夠回到泰拉,回到那個他最初降臨的地方。”

“直到現在聽來,這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果這一切不是從帝皇口中說出的話,那麼我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最粗劣的玩笑,連魯斯都不會如此缺乏幽默感。”

聖吉列斯點了點頭,他正努力地咽下喉嚨中的果塊,手指卻已經不自覺地伸向了一旁的水杯。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

“最受信任的子嗣,最具戰略的統帥,最得民心的原體:這一切都仿佛在為你量身定做,荷魯斯,我的兄弟,你無疑是最適合登上戰帥職位的那一個,又或者說,那個職位就是為你而生。”

“當帝皇的口中說出了戰帥這個詞的時候,在他的腦海裡,一定在回響著你的名字。”

“……謝謝你,兄弟。”

有那麼一瞬間,聖吉列斯臉上的笑容蔓延到了荷魯斯的臉上,來自於最親近兄弟的直白支持,顯然讓牧狼神格外受用,也格外的感受到了鼓舞。

不過,這依舊無法吹散他眉眼間的些許愁容。

“但我一直無法做到,像你那搬的自信,聖吉列斯:你對我的信任甚至超過了我自己的,這也許就是你勝過我,乃至於每一個兄弟的地方,我們總是在猶豫,而你在下定了決心之後,就不會因為任何一種阻礙而產生動搖。”

“我希望如此:但前提是我得下定決心,不是麼?”

聖吉列斯以近乎於自言自語的低沉,回答著他的兄弟,這位巴爾的大天使拿起了又一枚血紅色的果子,他喃喃自語著,那聖潔的瞳孔似乎被果實的鮮紅所引誘,竟閃過了一絲可怖的光芒,但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

荷魯斯沒有覺察到這一點,他沉寂在自己的吞吞吐吐中。

“事實上:有些人覺得,其實這個位置應該屬於你,兄弟。”

“我?”

天使的下顎在一瞬間就繃得緊緊地,他似乎真的被這句話所襲擊到了,背後的羽翼不自覺的收縮了一下,讓上麵那些銀製的鎖鏈和珍珠飾品叮當作響。

(是的,天使的翅膀上的確有這些東西:反正我是無法理解在翅膀上掛鎖鏈的美學。)

第九軍團的基因原體甚至驚訝了一秒,才露出笑容。

“哦,告訴我,荷魯斯,我們的哪位兄弟對我如此有信心,我也許應該去拜訪他一下,看看我在他心中的形象是否有所偏差:聽信流言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牧狼神盯著自己的兄弟。

“其他人我不確定:但是在你麵前就有一個。”

“……”

聖吉列斯沉默了一下,他的笑聲在兩秒之後才到來。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對我如此青眼有加,兄弟,你居然認為我會適合那個位置:我是不是應該對此表現得受寵若驚一點?”

“當然可以。”

“那需要我歡呼一聲麼?還是尖叫幾下?就像羅嘉看到我們的父親時的表現,馬格努斯向我轉述過當時的場景。”

“……”

“那還是彆了。”

荷魯斯揮了揮手:他並非對羅嘉有什麼歧視,事實上,他非常喜愛這位脾氣溫和的兄弟,但他也著實無法想象,將聖吉列斯和羅嘉的身影融為一體,究竟會產生怎樣的炸裂效果。

他拒絕幻想。

於是,牧狼神努力表現出了他的嚴肅和認真。

“我是說真的,聖吉列斯:你比我更適合這個職位,沒有任何一個基因原體能夠像你一樣,能如此完美地承擔起眾望所歸的職責,填補帝皇在人們心中的空缺,你是和我們的父親最接近的一個。”

“其實:羅嘉才是。”

“但帝皇不會選他的:我想他寧願去選佩圖拉博或者黎曼魯斯。”

“所以,你覺得我提出的這個想法怎麼樣,天使?”

荷魯斯盯著他的兄弟:牧狼神的內心是真誠的。

而聖吉列斯思考了一瞬間:隻有一瞬間,他就異常堅定的搖了搖頭,語氣斬釘截鐵。

“感謝你的好意,荷魯斯,但我不適合那個職位:對於戰帥這個職位來說,我太飄逸且遙遠了,人們會更希望看到一名能夠站在他們之中的領導人,而不是一雙隻能在他們頭頂飄來飄去的羽翼。”

“天使隻適合出現在宗教與神話的傳說裡,而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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