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覺得他們在聊什麼?”
牧狼神麵露微笑,拍了拍身邊卡利班人的肩膀。
“我不清楚,但是看他們的樣子還是挺開心的,應該是好事。”
莊森皺起眉頭,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才給出回答,而這個回答隻是讓荷魯斯臉上的笑容變得愈加明亮了起來。
“的確,我也覺得會是好事:你看,兄弟,摩根似乎在說什麼,她也許在和聖吉列斯誇耀你的智慧與戰績,也說不定呢。”
“……”
卡利班之主不知不覺地挺起了胸膛,但在嘴頭上,他還是頗為謙遜的搖了搖頭。
“你說的太過了,兄弟,在記敘者們的傳唱中,我目前的功績還是遠遠不如你的,也許是聖潔列斯在向摩根講述有關於你的事情,你的智慧與偉業,那是任何人都無法否定的璀璨明星。”
荷魯斯沒有說話,隻是笑著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額頭。
“聽起來,的確是聖吉列斯會做的事情,他總是喜歡這樣,有時候我們兩個人相處的時候,他就喜歡向彆人介紹我的事情:說真的,我當時在旁邊聽著,都會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貨真價實,那又何須感到羞愧呢,兄弟?”
莊森狡猾地朝他的血親兄弟咧嘴一笑:在他數十年的人生中,這都是極為罕見的。
“即使在不屈真理號上,幾乎每個月都會有關於影月蒼狼或者是你的捷報傳來,差點要把我的辦公桌整個得淹沒了:說真的,也許把其他所有軍團的勝利累加起來,才有你的那麼多。”
“你這就是誇張了,兄弟。”
荷魯斯搖了搖頭,他是肯定不敢接下這種誇耀的。
“但事實就是如此,不是麼?”
莊森瞥了眼自己的血親。
“當那些凡人討論大遠征中的軍團的時候,他們手中所拿的宣傳文件與戰報,絕大多數都會是影月蒼狼的,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會被其他的軍團所瓜分,甚至有的軍團連其中的一分都不會得到。”
“……”
牧狼神沉默了。
這的確是一句誇獎,任誰都無法否認,這是來自於莊森的,極為罕見的誇獎,但是應承下這份誇獎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似乎拒絕它還要來的多得多。
一時之間,這位帝皇最寵愛的子嗣竟然有些猶豫:就算是八麵玲瓏的荷魯斯也琢磨不透,這到底是莊森的又一次【穩定發揮】,還是這個卡利班人真的在挖苦他?
最終,牧狼神還是選擇最穩妥的一個方法,隻見他堆起了那任誰也挑不出錯誤的笑容,用著溫和的語氣來回應著自己的血親。
“不莊森,我最為優秀的獵手兄弟,你口中的這些榮譽,我可不敢接受:我們的每一個兄弟都在大遠征中立下了不世的功勞,我隻是比他們稍稍幸運一些,能夠得到幾句更多的誇獎而已,但是從更宏觀的角度來看,我們是平等的。”
說著,荷魯斯攤開了手。
“就像在這裡,在神聖泰拉的土地上,無論是你,還是我,亦或是我們的每一個兄弟,都隻有這一尊雕像而已,這尊雕像會佇立在群英廣場上,與其他的血親兄弟並肩佇立著,不會有更多的優待,也不會有更多的區彆。”
“……”
莊森眯起了眼睛,他的嘴角含笑,似乎一直就在期待著,荷魯斯口中的這句話。
“你是說,在神聖泰拉的土地上麵,連你也隻有一尊雕像?”
“是的。”
牧狼神點了點頭。
“雖然在神聖泰拉的其他巢都區域之中,也許有著很多有關於我或者影月蒼狼的雕像,但是被帝國官方所承認的,用來表彰第十六軍團的雕像,也就隻有群友廣場上的這一例而已,泰拉是神聖的,不是所有的功勞都能夠在這片土地上被銘記,尤其是在靠近泰拉皇宮的這些土地上,更是寸土寸金。”
說著,牧狼神還不忘感慨。
“說真的,莊森,你還記得泰拉皇宮之前的那座榮譽之路嗎,也就是那道永恒之門,我目前最大的夢想之一。就是讓任何一個影月蒼狼的名字,能夠鐫刻在上麵,我為此而鼓勵著我的子嗣們,鼓勵著他們在戰爭中的勇猛與無畏,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影月蒼狼的雕像能夠佇立在那裡,也許他不會佇立在一個很顯眼的地方,但那會意味著帝皇對於我們的承認。”
“對此,我就很滿足了。”
“……”
“是啊,我的荷魯斯兄弟,我同意你的觀點:誰會不滿足這樣的待遇與榮譽呢?”
莊森的口中吐出了一長串的熱氣,像是在感慨般的回應著他的這個兄弟,他的臉偏向另一側,似乎在觀察著那些雕像,讓荷魯斯看不清他麵容上的細節。
但隱約間,牧狼神發現莊森的肩頭似乎有些抖動,而他的臉頰似乎也因為一個略顯誇張的笑容而顯得有些扭曲了。
“?”
這可不像是莊森。
卡利班人背在身後的手指有些發顫,沒人知道是為什麼。
“你怎麼了?”
荷魯斯皺起了眉頭。
“啊!我?沒什麼。”
莊森快速的深呼吸了一下,調整好自己的氣息,才轉過頭來,麵向著荷魯斯,把他的一隻手搭在了荷魯斯的肩膀上。
“我隻是想到,連影月蒼狼這種軍團都無法在永恒之門上擁有一尊屬於自己的雕像,而為你徒生一聲感慨罷了,兄弟。”
“這樣啊,感謝你。”
牧狼神笑著點了點頭。
“說真的,莊森,其實我都有點難以想象,一個人究竟會立下怎樣的功勞,才能立於永恒之門上,更不用說是一個軍團了:如果真的有軍團能夠做到的話,那我甚至會感到有些嫉妒的,兄弟,因為他們一定是得到了來自於帝皇的認可,那是任誰都無法超越的認可。”
“……”
莊森再次扭過頭,緊緊的閉住了自己的嘴巴,隻能從他的鼻口中聽到零星的,幾乎控製不住的,短暫的噴氣。
隨後,獅王勾起了一個分外罕見的巨大笑容,他拍了拍荷魯斯的肩膀,讓牧狼神有些不明所以。
“不用擔心,荷魯斯,我相信你的影月蒼狼總有一天,也是能夠立於永恒之門上的,”
“借你吉言,莊森,希望你的暗黑天使也是如此。”
“……是啊。”
第三次的,卡利班人轉過了頭去,他們正好走過了莊森自己的雕像,獅王似乎對於這種雕像很是滿意的樣子,他笑出聲來,聲音洪亮到能夠輻射半個廣場。
“你看,荷魯斯,那些皇宮匠師的手藝的確不錯,我從未見過任何的雕像能夠將我的模樣雕刻的如此相像,雖然我並不喜歡不戴頭盔的樣子,那在戰場上意味著懈怠,以及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
“那我與你相反。”
牧狼神站在兄弟的身側。
“我覺得越是在激烈的戰場上,我們就越應該讓麾下的將士們看到我們的容貌,讓他們知道我們與他們並肩作戰,站在一起,父親給予了我們能夠在最危險的戰場上不懼任何子彈刀槍的力量,那我們就必須儘最大可能的利用這一點。”
獅王搖了搖頭。
“如果將士們真的相信我們的指揮以及他們的使命的話,那麼他們心中的勇氣和無畏根本不需要我們的容貌和話語來激勵,我一直堅信這一點,荷魯斯士氣不是激勵出來的,而是源於士兵內心中的忠誠與使命。”
卡利班人義正言辭的反駁著他的狼之兄弟,而牧狼神隻是挑了挑眉頭,沒有與莊森細究這件事情。
“各有道理吧,兄弟,我想,這可能是我們擅長的戰爭領域不太相同的原因:我聽說你喜歡將你的軍團分成數股致命的利刃,切斷敵人相互之間的聯係。然後就像雄獅殺死羚羊一樣,咬穿他們的喉嚨。”
“那你呢,荷魯斯:你會像狼一樣讓他們流血致死麼?”
“不,我則會直接砍下他們的頭顱,在那之後,戰況的發展不過是我手中隨性的畫筆而已,我不喜歡讓我的軍團局限於一種方式。”
牧狼神攤開手,當他提到影月蒼狼的時候,他是驕傲的。
“你知道的,莊森,我立誌於讓影月蒼狼成為所有軍團的典範,成為阿斯塔特軍團中第一個為戰爭而生,掌握所有戰術要領的軍團。”
“……”
聽到這句豪言壯誌,莊森就眯起了眼睛,抿住嘴角,眼神之中頗有深意,沉默且玩味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沒有說話。
而牧狼神,顯然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不遠處的某件事物身上:那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
這座群英廣場之中的原體雕塑並非是按照軍團的序號,又或者回歸的序列來排序的,而是隨機打亂的,以示原體之間絕對的平等。
但這種混亂的平等,卻又不是完全平等的,而是夾雜著皇宮匠師們的一些彆出心裁與深意的:因為這些雕塑並非是原體們剛剛回歸時便落成的,而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收集各個原體的信息與傳言,也因此,匠師們有富餘的空間,來在這些雕塑的細節與定位上做文章。
就比如說,福格瑞姆和費魯斯的雕像就是比鄰的,切莫斯的鳳凰手持著一把能夠燃燒熊熊火焰的劍刃,而戈爾貢則是手持一把野蠻的大錘,這明顯是致敬兩位基因原體在烏拉爾山脈納羅達鑄造廠的奇聞異事:這兩位原體之中公認關係最親密的基因原體,就是在那裡相遇的,他們進行了一場有關於鍛造武器的比拚,並因此成為了最好的朋友,而他們手中的那把武器,就是在比賽中對方所打造出來的產品。
是的,華貴而精美的鳳凰在這場比賽中,最終鍛造出了一把野蠻的巨錘,反倒則是費魯斯,鍛造出來了一把兼具著美學與鋒利的火焰寶劍,當然,這兩把武器最後都來到了配得上它們的主人的手中。
而在另一麵,牧狼神與大天使的雕像也是站在一起的,荷魯斯的雕像采用了牧狼神最為經典的一種裝扮,身著的那套為原體特彆打造的精工終結者甲,而聖吉列斯背後的羽翼則是半展開的模樣,這人兩尊雕像都顯得異常的巨大,遠遠望去,就仿佛荷魯斯與他最親密的兄弟就站在一起,不得不讓人感慨工匠們的心思。
至於莊森,因為他回歸的實在是太早了,所以雕像已經早早的落下了,但在摩根回歸之後,工匠們的心思還是活泛了一下:他們巧妙的利用了卡利班人對麵那個位置上的空缺,並將摩根的雕像佇立在了那裡,讓獅王與他最信任的血親能夠遙相呼應:如果太陽能夠撥開泰拉上那厚重的雲層的話,兩位基因原體的影子甚至能交融在一起。
但即便是有著如此之多的奇思妙想和專注投入,此刻的群英廣場卻依舊無法稱之為是完美的,原因有二:一是在廣場的邊緣區域,還有著三尊空蕩蕩的底座,分彆象征著尚未回歸的第十二、第十九和第二十軍團的基因原體,這也讓剛剛落座的康拉德顯得孤零零的。
而第二個無法挽回的不完美之處,恰恰就是在卡利班人的雕像的旁邊,有著一尊被帷幕所遮掩住的雕像:更確切的來說,從帷幕所展現出來的輪廓來說,那裡麵根本就沒有什麼雕像,而是一大堆堅硬的石料所累積起來的高塔。
那意味著一個恥辱,一個永遠都不應該被提起的錯誤,如果不是早在一開始,群英廣場就已經被做確定了二十個底座的話,恐怕它早就已經被移出這裡了。
所以,當牧狼神與他的血親走到了莊森的雕像腳下的時候,他們便自然而然的再往前幾步,來到了這尊被抹除的雕像麵前。
於是,當荷魯斯在這尊雕像前站定,歎息出聲的時候,便自然而然的吸引了莊森的注意:但與剛才不同,當莊森的步伐走入了這尊被抹除的雕像所泛起來的陰影中的時候,他的麵龐就迅速變得嚴肅了起來,那絲笑意隨之消失。
“怎麼了,荷魯斯?”
“沒什麼,兄弟,我隻是,在感慨一些世事無常罷了。”
牧狼神泛起了苦澀的笑容。
“你看,就像這座偉大的群英廣場上,也會有一處無法被抹除的傷疤一般,在我們的內心中,在我們的榮耀中,也有了一塊永恒的汙漬以及隨之而來的那些傷痛。”
“……”
獅王眯起了眼睛,他仔細的看向自己的兄弟。
“我從不知道你是會為了這些汙漬而傷痛的人,牧狼神。”
“的確不會,但我會為了另一些事情而感到惋惜。”
荷魯斯伸出手,攬住了自己兄弟的肩膀。
“哪些事情?”
莊森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這正合牧狼神的意思,於是,荷魯斯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無懈可擊,那是任誰都不會反駁的真摯。
“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我的功績被過分的誇大了,這對於其他的兄弟,尤其是某些兄弟來說,是非常不公平的。”
“……”
莊森的眉頭挑了挑。
“你知道的,莊森,你和我都很清楚,我們的有些兄弟,他的功績注定將被陰影所隱埋,無論他為帝皇立下了多麼偉大的功業,都無人能夠記住他的名字,無人能夠記住他的軍團都做過什麼。”
“他們注定將默默無聞,這也許不是他們選擇的道路,但卻是帝國給予他們的待遇,我們都知道他們做過怎樣的偉業。都知道他們為大遠征揮灑了多少的血汗,但我們卻不能說,我們隻能記在心裡。”
一邊說著,荷魯斯一邊望向自己的兄弟,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些話語似乎格外的打動了莊森,卡利班人甚至是【驚愕】的看向了牧狼神,連呼吸都有些沉重,話語也有些斷斷續續的。
“你說的這些……不被承認的功績……我想我並不清楚,荷魯斯。”
“有什麼不清楚的,你和我都清楚,莊森,無需隱藏。”
牧狼神笑了起來,他的一隻手伸向那座帷幕。
“我們都知道,有些曆史,有些榮耀,有些全宇宙中最偉大的犧牲與最極致的忠誠,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被掩埋了,我也許並不知道其中的細節,但這並不妨礙我對於那些不能透露姓名之人,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在帝國的法令下,我無法說出他的名字,在曆史的遺忘下,他的軍團的偉業被抹去,在帝國的要求下,他和他軍團的榮耀甚至無人能夠銘記:但我會記住的。”
“我一定會記住。”
“我不會忘記這一切。”
“我想,你也一樣:對麼?”
“……”
卡利班人瞪大了眼睛,他張了張嘴,有些驚愕的看向了麵前那頗為誠懇的牧狼神:即使是以莊森獵手般的敏銳探知能力,也隻能肯定現在的荷魯斯是無比真摯,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
聽聽荷魯斯都說了什麼?
陰影中的忠誠者。
無法訴說偉業的軍團。
沒有人會去銘記的榮耀。
“……”
莊森不由得驚歎。
他從未想過,荷魯斯會如此在意暗黑天使們,那些曾經被抹去的榮譽,和莊森隻能在行走與黑暗中的忠誠,並如此誠懇的讚許著莊森的這一切。
“……”
“……”
莊森的手顫抖了。
他向前一步,幾乎是緊貼著荷魯斯,握住了牧狼神的雙手,在這位帝皇最寵愛子嗣的驚愕中,莊森先是迅速的深呼吸了一下,極為罕見的真情流露,向荷魯斯傾訴。
“荷魯斯,我的兄弟。”
“……我在?”
“雖然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在基因原體中,擁有著非常不錯的人緣,但我從未想過,你也會是與我關係如此親近的人物之一:你會與我有著如此的共鳴。”
“我想從此以後,我能夠稱呼為你為我的朋友,不是嗎?”
“……”
“……”
於是,【驚愕】的表情,就來到了牧狼神的臉上。
荷魯斯完全沒有想到,莊森會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產生如此強烈的共鳴,共同為他們那個被抹去的兄弟而悲鳴:想必,莊森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也是心懷不滿的吧。
如此想著,荷魯斯也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滾燙的兄弟情在他的心中翻湧著,他緊緊地握住了莊森的手,重重的晃了兩下。
“當然。”
“從今天開始,我們當然可以是最好的朋友。”
“我一向如此認為。”
莊森咧開了嘴,他笑的開心又自信。
本章完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