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杯。”
當然要乾杯。
塔拉莎—尤頓,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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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基因原體的養母。馬庫拉格的宮務君主,整個奧特拉瑪理論上來說地位最尊貴的凡人,尤頓女士的生活自然是離不開【優渥】以及【舒心】這兩個詞的。
作為母親來說,她有著全銀河中最棒的兒子,作為凡人的官員來說,她生活在整個帝國境內最為開明繁榮的國度,命運似乎格外眷顧這個臉上已然有了皺痕的女性,從不願意讓她落下淚水。
但儘管如此,尤頓女士依舊有著屬於自己的煩惱:作為原體的母親,她不得不擔憂基利曼與其他兄弟之間的相處如何,而作為奧特拉瑪的官員,她又不得不思考整個五百世界應該在人類帝國中,擁有著怎樣的地位?
況且,當這兩個身最終份結合在了一起的時候,會誕生母親與兒子之間唯一僵持不下的問題:尤頓女士身為馬庫拉格本土人,原體的養母和宮務尊主,自然而然的成為了所謂的【五百世界本土派係】的發言人。
而基利曼記得作為人類帝皇的子嗣,作為帝國在五百世界事實上的大忠臣,便不可避免的會與他無比尊重的養母,產生某些政治上問題的矛盾。
帝國和藩國的矛盾、遠征和民生的矛盾、軍團體係和官僚係統的矛盾、這些紛亂如麻的政治元素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參入到了原體和其養母的原本純粹的親情中,令雙方都分外的無奈,卻又不願意在自己的底線上有所讓步。
他們隻能妥協、商討、並偶爾進行激烈的辯論,巧妙的將這些原本尖銳的問題壓抑下去:畢竟,大遠征還在高歌猛進,五百世界的繁榮發展也是肉眼可見,在日益擴大的蛋糕麵前,任何矛盾都是可以被輕鬆的鎮壓下去的。
隻是那些原體和他的養母之間因為各自的政治角色問題,而產生的分歧與爭論,便如同隨風倒的尖銳青草一般,在他們各自的內心中隱晦沉浮,讓基利曼在夜深人靜的辦公時間裡搖頭歎息,讓尤頓女士在毫無煩惱的笑容中,隱藏著一絲可能的擔憂。
更可悲的是,因為她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於特殊了,原體的養母甚至找不到一個傾訴者,沒有人能夠與她商討內心中的憂慮,尤頓女士隻能任憑時間的流淌讓心中的憂慮越聚越深,如同星火般渺小,也如同星火般難以撲滅。
而就在原體的養母無比悲觀的承認,她將不得不習慣這種憂慮的時候:那位曾經在二十年前來訪的阿瓦隆之主,再次率領著她龐大的訪問團隊,來到了馬庫拉格的近地軌道上。
當尤頓女士從基裡曼的口中得到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一絲如釋重負的微笑,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掛在了她的麵容上:甚至讓她的養子感到有些不安。
傾訴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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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你和羅伯特要談論的更久一些,甚至趕不上這場無關緊要的歡迎晚宴:但你們完成的比我想象的還要快,甚至成為了到場的第一批賓客。”
“我該說,不愧是傳說中的基因原體嗎?”
馬庫拉格的宮務尊主端著兩杯果酒,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這場宴會的最核心處:出於摩根【一切從簡】的要求,基裡曼沒有選擇在任何一座富麗堂皇的殿堂上招待他的血親,這一次,五百世界的藩王顯現出了心中的細膩。
他在赫拉要塞山腳下那片廣袤的觀賞森林中,精挑細選出了一片土地,將其開拓到平整,然後鋪上了用大理石做的地板以及燈台,於是,一座天然的露天宴會廳,就這樣誕生了。
基利曼用儘了一切辦法,在不追求奢華的情況下,讓宴會的規格配得上他的姐妹:來自機械神教的儀器覆蓋了整座森林,不僅將廣場周圍的蚊蟲徹底驅逐,連當晚的微風都被捕捉與馴化,保持在了讓人心曠神怡的輕柔。
桌椅的擺放、燈光的布置和食品的種類,也都儘可能的顯現出親民的姿態,但隻要仔細看一眼盤中的餐食或者刀叉上的花紋,就會發現它們無不是奧特拉瑪能夠拿出的最高檔的產品。
出席的賓客名單更是被基因原體親自改之又改,最終將人數控製在了一百左右,這些凡人全都是五百世界的一方巨頭,可以說,如果得到了他們的支持,就可以讓整個奧特拉瑪全速運轉起來。
至於那些看起來更加細枝末節的事情,比如說酒水、音樂、甚至是桌椅和雕像的擺放,都被基利曼事無巨細的算在其中:就連尤頓女士都覺得,她的兒子將過分的精力放在了並不重要的事情上。
原體的養母曾經數次向馬庫拉格之主抱怨到,他對於這場宴會的把握,已經到了【完美】甚至【苛刻】的地步了,毫無必要:但儘管如此,在宴會正式開始之前,尤頓女士還是提前來到了會場,決定為他的兒子查缺補漏。
她先是走過了廣場外圍,由三個阿斯塔特軍團的精兵所共同把守的警戒線,並得到了三位警戒長官的名字:帶領極限戰士的,自然是無敵鐵衛的頭領格洛德,而帶領破曉者的,則是與她有一麵之緣的拉納,至於那些午夜領主,他們的隊長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戰士,年輕到似乎沒有理由能夠承擔起這樣的重任。
但尤頓記住了這位午夜領主的名字:賽維塔。
穿過了警戒線,宮務尊主來到了廣場上,也許是因為時間尚早的原因,現在的廣場上隻有寥寥幾道人影,顯得有些空曠:但是在這宴會廳最核心的位置上,卻已經有兩位基因原體坐在那裡,向著尤頓女士舉杯致敬了。
宮務尊主用一個微笑回應了自己的兒子,隨後便快步的走向了站起身來迎接她的摩根,隻見阿瓦隆之主向前一步,她的身軀便已從原體原本的偉岸,變成了和尤頓女士等高的凡人體態,並極為熱情的給予了基利曼的養母一個擁抱。
因為兩隻手現在都端著酒杯的緣故,尤頓女士隻能微笑著,和摩根虛抱了一下,可這並不妨礙這兩位位高權重的女士,很快就陷入到了熱情的討論之中:當原體的養母將一杯酒遞給摩根,讓她們二人的目光開始交彙的時候,兩位女士快樂的笑聲,就開始在那逐漸升起的月光下,肆意升騰著。
她們握緊了彼此的手,輕輕的拍打在對方的肩膀上,用輕鬆的語氣討論她們有多久不見了,隨即就開始誇讚對方妝容的精妙,或者回憶起曾經的友誼,宛如一對分散已久的孿生姐妹。
反倒是一旁,原本也已經站起身來,想要迎接自己養母的某位馬庫拉格人,已經不知不覺的停住了腳步,背著手,看著這一切,臉上雖然也是掛著微笑,卻有了一點莫名的酸澀。
最終,馬庫拉格之主選擇端起自己的酒杯,站在距離他的姐妹和養母不遠不近的位置上,微笑著聆聽著她們的談話,假裝自己也已經融入到了這熱烈的氛圍之中:而在那些幾十米開外的凡人眼中,情況似乎真的就是這樣。
在這一刻,基利曼甚至有點羨慕他那位不在場的兄弟,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能在廣場邊緣愈加黑暗的光芒中,勉強捕捉到午夜幽魂一閃而過的影子:康拉德似乎從來都不喜歡這種在公共場合裡拋頭露麵的行為,他雖然勉勉強強的同意了參加這場宴會,但是在宴會正式開始之前,他有了大把的時間和理由,讓自己遊蕩在這種交際場合的外圍。
此時此刻,這位第八軍團就在廣場的邊緣地帶遊蕩,不斷的出現的那些負責警備工作的午夜領主的身旁,似乎在有順序的與他的這些子嗣聊著天:基裡曼讓自己的目光跟隨著他的兄弟,也隨之漫無目的的遊蕩了一會兒,直到康拉德的身影出現在那個名為賽維塔的戰士身邊的時候,馬庫拉格之主的耳朵捕捉到了他的養母和姐妹聊天時,所出現到的一些敏感詞彙。
於是,他及時換上那副公事公辦的笑容,讓自己儘可能顯得溫和起來:插入到了談話中。
“抱歉,兩位。”
“我剛才聽到,你們似乎在討論五百世界和遠東邊疆?”
“是因為有什麼問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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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並沒有。”
“一切都還好,父親。”
賽維塔咧著嘴,拚了命的讓自己露出一個值得信任的笑容:顯而易見的是,他還沒有掌握這種精妙的技能,反而是臉上的舊傷疤因為嘴角的咧起而受到了牽扯,讓他誕生了一些遲鈍的疼痛。
成為阿斯塔特戰士的改造手術所帶來的,並非全都是益處:最起碼,在他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賽維塔對於這種疼痛已經麻木了,但是在成為一名午夜領主後,疼痛的感覺反而再次敏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