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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很重要的時候啊。”
午夜幽魂的聲音很輕,就連躲在旁邊的賽維塔幾乎也聽不到,更不用說,那個在他們前方大概一百米處,正緊緊地抱著他的戰鬥兄弟約楚卡,陷入空前的悲傷之中的努凱裡亞人了。
安格隆終究還是在戰爭徹底結束之前,來到了山上,在這絕佳的眺望處,他能輕而易舉地目睹到那座關押了他前半生的決鬥都市是如何在阿斯塔特們的怒火中,徹底淪為一片廢墟的。
不過,當這心心念念的場景真正浮現在了山之子麵前的時候,他卻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了。
對於此時的安格隆來說,無論是戰爭還是屠殺,無論是鮮血還是複仇,都已經毫無意義了:他最後的戰鬥兄弟約楚卡就躺在他的懷裡奄奄一息,這個隻在努凱裡亞上度過了十五個夏天的孩子,已經走到了他生命的儘頭,但是他的戰鬥兄弟安格隆,卻毫無辦法。
他能做的,隻有緊緊地抱住了他這個小兄弟,痛哭流涕,臉龐上那乾涸的血跡也被洶湧的淚水衝得鬆動了起來,滑落到地上。
在腦海中,屠夫之釘依舊在訓斥著基因原體的軟弱,卻被山之子無情地推開了:這些該死的植入物已經從他的身上,奪走了太多的東西,他絕對不會再讓它們奪走他的兄弟情誼。
絕對不會。
“約楚卡。”
安格隆輕聲地呼喚著他的小兄弟。這讓垂死的少年稍微睜開了他的眼睛,在看到安格隆後,那張蒼白的麵孔上也露出了笑容:約楚卡看起來竭儘全力,想讓這個笑容更張揚一點,就像他平時的呲牙咧嘴那樣,但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
他隻能喃喃自語。
“你還活著,安格隆……”
“太好了……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堅持住,兄弟。”
山之子自己咬著牙。
“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有辦法救你的!”
“不,安格隆。”
約楚卡搖了搖頭。
“我感覺到了,我好像正在【消失】:克萊斯切他們也感覺到了相同的事情,所以他們下山去了,趁著還有力氣的時候,去殺死那些敗類,你有看到他們的身影嗎?”
安格隆流著淚,搖了搖頭。
“這樣啊……”
約楚卡看起來有些失落,不過僅此而已,反而是懷抱著他的安格隆,正在用著極度沙啞的聲音懇求著他的兄弟,向他訴說著自己的計劃:儘管這位基因原體的語氣聽起來已經雜亂無章了。
“堅持住,兄弟,我知道,我知道怎麼該救你,約楚卡:我,我曾遇到一個人,他自稱是我的基因之父,我那該死的父親,你看到天上那些艦隊了嗎,那就是屬於他的艦隊,他要把我走,帶到虛空之中去做他的將軍。”
“再堅持一會,兄弟,我這就去答應他:我會做他的將軍,或者做他的角鬥士,又或者是奴隸,隨便什麼都好,他一定有辦法能夠救你的!約楚卡!你要堅持住!”
“不。”
安格隆的話音未落,他的小兄弟就堅定無比地回絕了他,約楚卡那虛弱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安格隆流血的手掌:直到此時,山之子才感覺到了,約楚卡口中的那句消失到底什麼意思。
他的小兄弟的手掌跟之前已經變得不一樣了:那原本稚嫩卻飽含著老繭的雙手,如今卻變得有些虛無了起來,就仿佛他的整個人都要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才知道,安格隆。”
約楚卡笑了一下。
“我要消失了。”
“和這個世界一起消失:也許我們的出現就是為了這一刻。”
“不!不……”
“這是好事,兄弟。”
“最起碼:我可以和那些該死的高階騎手們一起下地獄了。”
“……”
安格隆沒再說話,因為他知道他的小兄弟說的是事實:伴隨著虛空中那注視著他的視線在不久之前離開,整個努凱裡亞都隨之變得虛無了起來,這個專門為了山之子所搭建的世界,馬上就要消失了。
他的兄弟們,也不例外。
原體為此而沉默,反而是他的小兄弟卻豁達地笑著,轉頭看向了那熊熊燃燒的城堡。
“看呐,安格隆,我們曾經多少次幻想過這樣的場景:那些蛆蟲和他們的城市一並被燃燒殆儘了,那為我們所有人都報了仇,能在這樣的煙火中死去,真讓人痛快。”
“至於你,兄弟:我希望你能記住我們的名字,去那片虛空,我從小就想看看我們頭頂上的那片銀河到底是什麼樣的,你能幫助我,去看看那片銀河嗎?”
“……”
原體沒有立刻回話,他早已咬緊牙關,泣不成聲,隻有在哽咽中斷斷續續地回應。
“沒有……沒有了你們……”
“那我還算什麼?安格隆還算什麼?我什麼都不是了……”
“不!”
約楚卡的聲音很大,就仿佛他最後的回光返照,他緊緊地握住了安格隆的手,強迫著流淚的基因原體看向他:然後與他一起看向了遠處那燃燒的城市。
“看看那座城市吧,兄弟。”
“看看那些在城市中奮戰的戰士吧,兄弟:多麼威武啊。”
“他們為你而來,安格隆。”
“他們不是……”
“他們就是。”
最後的最後,約楚卡隻是笑了一下,他伸出手,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撫摸著安格隆胸膛前,那猩紅色的凱旋之繩。
“看著他們吧。”
“記住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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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安格隆。”
“也許,我們都離開了。”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
“依舊有人願意為了你而戰。”
“他們,願意為你而戰。”
“就像我們一樣。”
“……”
“彆辜負他們,兄弟,也彆辜負我們的情誼。”
“好好的……”
“好好的活下去吧。”
“隻當:為了我們所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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