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阿紮克—阿裡曼都在被一個難題所困擾著。
這是一個聽起來會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冷知識:那就是作為最早的一批千子軍團戰士,根紅苗正的泰拉裔老兵,獨眼君王最為倚仗的子嗣之一,阿裡曼其實並沒有在馬格努斯的麾下征戰過。
是的:一次都沒有。
這個讓人無奈的真相是由一係列不幸與巧合所構成的:其實,早在千子與馬格努斯團聚之前,阿裡曼就已經在第十五軍團中占據了重要的位置,他在第一次與原體見麵時的職位可是一連長,很快又成為了馬格努斯的親近侍從。
但這個崇高的職位,卻並沒有給阿裡曼帶來與原體並肩作戰的無上榮耀,因為就在馬格努斯與千子軍團重逢的幾乎同時,血肉異變席卷了整個軍團。
雖然大巫師最終將其成功的壓製了下去,但在此後整整六十年的時間裡,第十五軍團再未參加過任何大規模的軍事活動,他們一直待在新的母星普羅斯佩羅上,休養生息,重新積攢力量。
在此期間,千子軍團為數不多的幾次出擊,都是為了搶救那些岌岌可危的珍藏孤本,又或者是順便響應一些人道主義的救援:最典型的就是黎明星事件,阿裡曼就是在那裡遇到摩根的。
誠然,他們在黎明星上的確遭遇了一些抵抗,但對於原體以及阿斯塔特來說,將這些渺小的對手視為戰爭經驗是可笑的行為:阿裡曼真正想要的,是在馬格努斯的指揮下參與一場真正的戰爭。
但很可惜的是,在這個簡單的願望能夠被滿足之前,他就被借調到了摩根的破曉者軍團:這趟漫長的留學之旅長達六十年,差不多占據了阿裡曼迄今為止,整個人生中至少三分之一的時光。
在這六十年裡,阿裡曼親身經曆了摩根與破曉者的成長:他在蜘蛛女皇接手軍團的第一年,就來到了第二軍團的戰艦上,隨後為了遠東邊疆的建立流血流汗,用不堪回首的方式贏得了幾乎所有破曉者們的尊重,收獲了寶貴的友誼,並且在摩根所設立的智庫新體係中努力尋找了屬於自己的位置,直到現在都在孜孜不倦地做著貢獻。
這種操勞與功績直接讓絕大多數的破曉者,甚至是來自於其他阿斯塔特軍團的戰鬥兄弟,都會將阿裡曼視為阿瓦隆的傑出代表,第二軍團的最佳第六人:他們不少人直接稱呼阿裡曼為破曉者。
這一現象讓阿裡曼總會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不知不覺間,他留在破曉者軍團中的痕跡,已經遠遠超過了留在千子軍團的,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屬於哪裡。
迄今為止,阿裡曼所做出的所有業績:無論是競技場中的偉大名聲,還是成為無數智庫的恩師,亦或是足以讓原體們刮目相看的劍聖名號,無一不是阿裡曼在破曉者軍團中完成的,兩相對比下,他作為千子完全是一事無成。
而在兄弟情誼方麵,情況就更加具有喜劇性效果了:畢竟破曉者中超過四分之三的戰士都是摩根在建立遠東邊疆後選拔進來的,在他們的印象裡,阿裡曼就是那位一直屹立在【曙光女神號】的走廊與競技場上,穿著與眾不同的大紅色盔甲的非主流傳奇前輩,被理所當然的劃入了他們的軍團中。
反倒是在千子軍團裡,伴隨著阿裡曼的長期缺席,以及軍團不斷擴招後,原本的泰拉裔老兵那不可避免的被邊緣化,阿裡曼這位昔日的一連長反倒變得無人問津,新兵們熟悉他身上的盔甲與榮耀,但卻對他的麵孔茫然無措。
在這一瞬間,阿裡曼多少能夠理解那些歸鄉之人。
但幸運的是,並非所有人都忘記了昔日的一連長:當阿裡曼緊跟著馬格努斯的步伐,踏上已然升起狼煙的伯勞星後,他在黑鴉學派中的同僚,在這六十年裡暫領一連長職位的阿蒙,已經在新建立起來的指揮部裡等著他了。
他腳下的廢墟被命名為第九十三號鴉巢,與裡麵的八千多名守軍共同走向了覆滅,不到三百名千子戰士毫無損失地屠殺了這些體型修長、身披羽毛鬥篷的防禦者,他們布置於山間的隱秘峭壁,在黑鴉學派嫻熟的靈能預言麵前,宛如白紙般脆弱不堪。
但這樣的勝利,顯然還不足以讓阿蒙感到滿意。
“好久不見,阿裡曼,我還以為原體要再留你一會呢。”
“很明顯,地上的這個圖書館要比我更具有吸引力一些。”
“真是毫不意外。”
阿蒙向前幾步,迫不及待的與阿裡曼握手,在他們頭頂上。數千架帝國戰機呼嘯而過,前往更遠方濃煙滾滾的戰場:太空野狼的雷鷹凶猛且暴力,吞世者的風暴鳥則與軍團一樣中規於矩,破曉者軍團的空中力量卻是不在其內,因為它們的數量龐大到了完全可以獨立肩負在另一片天空中的戰線。
而與這些戰友相比,千子的空中力量就很可憐了,但它們勝在行動迅捷,而且駕駛員大多都是經驗豐富的靈能者,他們的預言和讀心能力讓他們在空戰中無往不利,總是能提前避開危險。
但這一次,帝國的空中力量遇到了可怕的對手:伯勞星的騎士們兩人一組,一騎手一射手,駕馭著那些巨大的伯勞鳥,如旋風般投入到了戰場上,他們座下這些巨大猛禽的爪子,可以粉碎石柱,將阿斯塔特的動力甲扯爛,再用尖銳的喙啄開帝皇天使們的腦殼,或者乾脆直接撞碎整架帝國戰機,讓數名阿斯塔特戰士魂斷長空。
鬼知道這群碳基生物是怎麼被喂養到這種強度的。
一路走來,阿裡曼見到了無數因此造成的傷亡案例:僅僅是阿蒙麾下的第一學會就已經付出了八十多人陣亡的代價,因為這些巨大的伯勞鳥多到鋪天蓋地,哪怕是最老練的預言大師,也無法避開它們帶來的所有死亡可能。
更何況……
“我們已經不比從前了。”
阿蒙搖了搖頭。
“作為一名黑鴉,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與我相同的感覺:我們的預言能力正伴隨著時間衰落,在最多五六年前,我能預言到戰鬥中差不多九成的未來,但現在已經退步到了不足八成了,學派中其他人的下滑程度甚至比我更嚴重。”
“……”
阿裡曼皺起了眉頭。
“但我沒有這種感覺,阿蒙,我也是黑鴉學派的一員。”
“沒錯,我們知道。”
阿蒙點了點頭。
“所以,整個黑鴉學派都在等待著你的回歸,阿裡曼:我們等待著你再次執掌這個榮耀的組織,帶領我們重回軍團的巔峰,重新獲得原體的恩寵,而不是被單獨丟在這裡吃灰:你的強大實力就是我們現在最大的信心,兄弟。”
說著,阿蒙在阿裡曼的麵前攤開了伯勞星的立體地圖,讓他能夠清楚戰爭目前的走向:所有軍團都在按照原本的分工行動著,共同向鳳凰崖發起了凶猛的攻勢。
黎曼魯斯和他的狼群將城市的上層區域夷為了平地,正四處搜索著那些僅剩的君王與貴族,而吞世者的裝甲部隊已經碾過了山穀城門的碎牆,旗幟插在了下層區的土地上,在他們身後,是成群的戰俘與廢墟,以及並不多的鮮血。
破曉者軍團包圍了鳳凰崖外側的軍事區域,用更強大的空中力量與摩根本人的靈能,將不可一世的伯勞騎士們逼回到地麵上,儘可能的活捉這些珍貴的資產:而千子軍團則順著破曉者打開的缺口,趁機湧入了鳳凰崖的核心區域,成為事實上進度最快的軍團。
馬格努斯與他的子嗣們此時正順著一條鋪滿大理石的道路,有條不紊地向著頂端前進著,他們的最終目標是一座白銀金字塔:那是足足有六百米高、兩千米寬的巨大圖書館,承載著伯勞星上一切。
馬格努斯渴望得到它,因為他並不希望這一人類文明的分支會因為一場戰爭而滅絕。
這是原體的一貫作風:與他的兄弟們那嗜血思想的不同,馬格努斯一直認為大遠征是一場重新塑造人類輝煌的壯麗史詩,而在這場偉大的史詩中,不應該隻有來自於泰拉的內容,因為人類當初的足跡和輝煌遠遠不止泰拉。
他們應該儘可能地收集失傳已久的獨特人類文明,重新裝點在繡有雙頭鷹的旗幟上:哪怕退一萬步來說,這個世界上的古老人類文明曾憑借著勇氣與毅力,挺過了紛爭時代的陰霾,頑強的走到今天,這份高貴,難道不應該被他們鄭重的銘記起來嗎?
直到今天,阿裡曼都覺得這樣的說法並沒有錯誤,千子軍團就更不會有所異議了:數千名精銳全部集結了起來,阿裡曼能站在高處看到他們浴血奮戰時的身子。
更何況,還有阿蒙為他講解。
“你的運氣不錯,我們很少能看見這種大規模的集體作戰。”
阿蒙手指著大理石路上那片火紅色的海洋,麵帶微笑的為阿裡曼講解了千子的戰術。
“在你前往破曉者軍團的二十四年後,馬格努斯帶領著我們重新回歸到大遠征的序列中,並逐漸摸索出了你眼前的這套戰術:五大學派和尖塔守衛是絕對的核心。”
“至於五大學派,想必我已經用不著再跟伱多說了吧?”
“還是說說吧。”
“也行。”
阿蒙點了點頭。
“我們黑鴉學派能夠探知即將發生的未來,所以在戰鬥中一向負責戰前分析與引導工作,原體以前總是會身處於我們的陣列中,但這樣的恩寵已經越來越少了,他現在更喜歡火鳳學派。”
“獵鷹學派裡麵,都是操縱力場術的大師,他們深受影月蒼狼軍團的影響,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都很有一套,所以在戰鬥中也負責防禦和推進工作,是尖塔守衛們身後最牢固的高牆。”
“……身後?”
“怎麼了?”
“不……你繼續。”
“亮羽學派,喜歡用他們的靈能操縱任何人的肉體,和那群帝皇之子一樣討人厭:他們是戰場上的支援部隊,負責將敵人的血液燒乾或者治療友軍的傷痕,但你最好彆太指望這群自私自利的家夥,他們在意自己的容貌勝過你的安危。”
“往那麵看,是天梟學派,我們的傳統盟友,能夠閱讀他人的思想或者灌輸自己的思想,他們會為我們黑鴉學派提供情報,我們再根據這些情報去預知未來,在另一些時候,他們還負責軍團內部的穩定交流與提振士兵的士氣:通過在你心裡念讚美詩的方式。”
“最後,是火鳳學派,一個個都自詡為火神下凡,現在軍團中風頭最盛的一群家夥,他們的烈火是軍團的主要輸出力量,但與此同時他們的還負責與機械有關的一切:裝甲部隊、自動機兵甚至是那些零星的泰坦,在理論上,都歸火鳳的卡洛菲斯指揮。”
“在戰鬥中,我們整個軍團會大約分為四個大陣列:第一個陣列自然是那些尖塔守衛,負責直麵敵人的第一波兵鋒,給我們試探出對手到底有多少底牌。”
“用生命?”
“還能用什麼?眼球麼?”
“然後是獵鷹學派的力場盾大師們負責防禦與推進,他們是唯一獨占一個陣列的學派,我們黑鴉和亮羽處於第三陣列,這個位置確保了我們整個支援到所有人,被我們保護在身後的,則是確保溝通的天梟與負責輸出的火鳳。”
“整個軍團宛如一個巨大的古希臘方陣,依靠我們的靈能,我們不需要在戰場上東躲西藏,而是可以像線列步兵那樣安穩的前進,隻需做出小小的改變就可以應對任何的突發情況。”
“就像原體說的:永恒的變化鑄就了我們的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