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少峰楊大知縣吭哧癟肚的把寧陽縣城內十六閭的百姓都登記完成,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城內外八社十六閭的百姓已經趕在芒種前搶收完了麥子。
縣衙前的大片空地上,甲一閭的社長正指揮著甲一社的百姓將自家的麥子分開擺放,衙役劉二狗牽著牛,牛的身上套著由牛梭子、挺棍、拋杆、掛鉤與拉繩等組成的牛犋,拉繩後麵連著碌碡。
等百姓們將麥子都分開鋪平,劉二狗吆喝一聲,輕輕扯動牛鼻環上的繩子,牛便低下頭,拱起肩膀,邁開步子向前走,身後的碌碡也跟著軲轆軲轆的向前滾動。
碌碡從麥子上碾過,麥秸被壓裂、壓扁,麥穗上的麥粒也被碾下,反複多碾幾遍之後,百姓們就會把麥粒裝起來,等曬乾之後再用更加沉重的石碾給麥粒脫殼,並將脫殼後的麥粒再反複碾壓,直到麥粒變成粗粗的麥麩和精細的麵粉。
整個過程中,脫粒之後的麥秸會被百姓們曬乾並且紮捆起來留著當柴火,燒完以後的麥秸灰也會被收集起來,等秋後再灑到地裡當肥料。
麥粒脫下來的外殼就是麥糠,這玩意兒最好的用途是當成喂雞或者喂豬、喂牛馬的飼料,但是在收成不好的時候,麥糠會和麥麩一塊兒摻進麵粉裡,成為百姓口糧的一部分。
為了活命,中原堂口的百姓們已經把麥子全身上下所有可以壓榨的地方都榨得一乾二淨。
身穿七品官袍,站在縣衙門口的台階上望著這一切的楊少峰楊大知縣臉色陰沉,碌碡碾過麥子時發出的嘁嘁喳喳的聲音更是惹得楊大知縣心煩意亂。
誰能想到,甲一閭三十戶百姓,將近四十畝的麥地,收回來的麥子竟然連縣衙前的空地都沒鋪滿?
等劉二狗趕著牛,拉著碌碡把所有的麥子都反複碾壓脫粒,甲一閭的百姓們又蜂擁而上,把各自家裡的麥秸反複敲打,用手把殘留的麥粒全部摘下來,又把麥粒全部攏好,把麥秸全部堆到遠處的空地上。
跛五帶著三五個衙役,用縣衙庫房裡翻出來的秤挨堆進行稱重。
“一百二十斤!”
“九十五斤!”
“一百三十斤!”
“……”
隨著跛五將一堆堆麥粒全部稱完並報出重量,楊少峰楊大知縣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陰沉。
按照楊少峰在穿越之前看小說得出的經驗來看,一畝麥子就算沒有個三五百斤的產量,起碼也得有二百來斤。
而眼前的稱重結果卻實打實的戳破了楊少峰楊大知縣的幻想——在帶殼並且沒有經過長時間曬乾脫水的前提下,平均畝產居然連一百五十斤都不到!
入他娘的,甲一閭三十戶人家,一百二十三個百姓,就靠這麼點兒的麥子撐到秋後?
要是收後的豆子收成好也就算了,要是秋後的豆子收成也不好,那寧陽縣的百姓又該靠什麼活下去?
……
正當楊少峰楊大知縣正在為了寧陽縣的麥子收成而頭疼時,兗州府通往寧陽縣的大路上卻有一個由幾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正往寧陽縣而來。
離著縣城還有小半天路程時,為首的詹事府通事舍人王瓊便勒住馬韁,抬手讓車隊停下後翻身下馬,吩咐道:“爾等且在此歇息一番,本官要先到寧陽縣看一看。”
車隊依令停下,王瓊將官袍換下,穿了一件青色儒衫扮做讀書人,又讓人從車隊當中牽了頭驢過來,然後帶著書僮繞路往寧陽縣城西而去。
表麵上,王瓊是奉大明當朝太子、常務副皇帝朱標之命來給楊少峰楊大知縣送些賞賜,實際上卻是奉朱重八朱皇帝之命來觀察寧陽縣的虛實,重點是弄清楚楊少峰這個知縣大老爺的底細。
比如官聲,比如為人,比如對待百姓究竟如何。
既然要打探虛實,王瓊自然就不可能走大路,更不可能走正對大路的南門。
王瓊選擇的是繞路,從東疏向北,走寧陽縣的西門,然後悄悄的進城,先打探打探情況,等到把寧陽縣的情況打聽的差不多了再返回去跟車隊彙合,然後正大光明的從南門進城。
隻是剛剛過了東疏沒多遠,王瓊就再一次勒住韁繩,先是一臉懵逼的看了看路邊的一處田地,接著又接了看身邊的書僮:“這些衙役,是在幫著百姓們乾活?”
書僮也同樣是一臉懵逼的看了看來回忙碌的衙役和青壯,又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家老爺,答道:“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其實也不怪王瓊和書僮感到懵圈,而是自從王瓊和書僮有記憶開始,衙役們就是負責向百姓催收賦稅的吏,何曾聽說過衙役會幫著百姓乾活?
可是在東疏往北不遠的沙窩村,王瓊看到的卻是幾個衙役正在驅趕著耕牛犁地翻壟,幾個婦人婦人跟在衙役的身後撒種,然後用腳踢土,把壟填平。
耕牛的力氣大,翻壟的速度快,婦人們撒種填壟的速度卻慢,不一會兒就被遠遠甩在了後麵,前麵那些牽牛的青壯也不去管,隻是驅趕著耕牛繼續去旁邊的地裡翻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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