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
清晨的湯餅鋪子內,周遭人來人往,濃湯香氣縈繞,然而趙都安卻隻想罵人。
人嚇人,嚇死人。毫無防備之下,再次看到這名“天師府散官”,他心中下意識驚了下。
“怎麼又是你?”趙都安不禁吐槽,心頭則是驚詫對方的手段。
他剛脫胎換骨,六識正敏感的時候,按理說,對於見過一麵的熟人,且還是術士,總該在踏入湯餅鋪時,便有所察覺。
但事實卻是,直到他坐在張衍一對麵,才遲鈍地覺察。
這老登是個高手……趙都安愈發肯定了這個判斷。
麵龐紅潤,雙目狹長的老天師溫和俯視,依舊如昔日老叟打扮,麵前擺放著吃了一半的羊雜湯與餅子,笑道:
“因小友與我天師府有緣。”
“……”趙都安無語,疑惑道:
“老先生,據我所知,這裡距離天師府可還有好大段距離,您彆說,自己大早上跑這老遠,就為吃這家的餅子。”
他有點不信。
高度懷疑,對方肯定又是得知自己留宿宮中,所以大早上專程來堵他。
得知這點小事,於天師府“散官”而言,並非難事。
長眉長須的老天師笑了:
“據老朽所知,此處距趙小友家宅,也還有大段距離,你是從宮中出來?”
你這廝果然老奸巨猾,連我家在哪都查清楚了……趙都安腹誹,沒好氣道:
“對啊,本官昨日立了功,得了聖人恩賞,夜宿宮中,辛苦勞累了一夜,才出來。”
高明的謊言,是每個字都是真的,但連起來就是假的。
這句話聽在外人耳中,儼然是他為女帝侍寢。
趙都安這樣說,一來是隱晦表明,自己與女帝的關係很深,老頭你彆白費心思了。
跳槽是不可能跳槽的,隻有吃吃軟飯,才能維持得了生活。
二來,是在暗示,自己是女帝寵臣,不怕你個散官。
張衍一卻笑眯眯沒上當,目光上下打量了他,道:
“易經洗髓,脫胎換骨……看來陛下著實栽培你。”
“嗬,老先生眼力可以啊,”趙都安笑道:
“所以,您就甭白費力氣了,我對拜入天師府真的沒興趣。”
這時,湯餅鋪的老板呈上來一大碗熱湯,五個體態酥軟,熱氣騰騰的燒餅。
趙都安喝了口湯,咬了口餅子,熱食下肚,整個人心情愈發美好。
恩,隻可惜這湯沒什麼作料,製作調料改善飲食迫在眉睫。
張衍一搖頭道:
“修道講求緣法,小友既不願,老朽自不會強求。今日來此,有兩件事。”
“伱說。”趙都安專心吃吃餅,含混道。
“第一件,是上次小友口述天道論述,微言大義,老朽頗為喜歡,回去後抄錄給晚輩觀瞧,特來告知小友一聲。”老天師慢悠悠說。
趙都安這才想起,自己上回酒醉,胡謅了幾句《道德經》原文。
不想這老頭卻喜歡,他倒不很在意,畢竟他也隻是個兩界搬運工,關鍵大虞王朝沒有版權法。
他也收不了版稅,人家抄走,他也沒轍。
要不怎麼說,前世看文抄題材,開篇背景介紹,都說主角穿越到版權法完善的異世界呢……
不過這老頭也不實在,白嫖了我搬運的句子,也不拿點禮物啥的……趙都安沒吭聲,靜待下文。
“第二件麼,則是老朽對推演天象,卜卦占命之術略有研究,昨日心血來潮,占出小友近日將有血光之災,特來提醒一二。”老天師又道。
“噗!”
趙都安一口羊雜湯險些嗆到,愕然抬起頭,眼睛裡滿是“你咒我”三個字。
旋即,他又想到這方世界,可不是上輩子,此界既有神明,而對方又乃天師府的道士。
能掐會算,也不意外,當即正色了起來,放下湯碗:
“老先生莫要誆騙人。”
張衍一哭笑不得,輕輕捋著胡須:
“老朽何至於此?小友若不信,自可將老朽當做江湖騙子。”
趙都安神色鄭重起來,拱了拱手:
“晚輩方才言語多有得罪,還望先生說仔細些。”
張衍一卻笑著搖搖頭:
“天機難測,世事無絕對。天地有仁,給予的禍福,卻也非恒定,哪裡能說的仔細?”
嗬,你要說這個,我就想和你聊聊量子物理學了……趙都安皺起眉頭。
他並不覺得,一個天師府的厲害人物,會閒著無聊,來嚇唬他。
而血光之災……意味著近期可能遭遇危險,這同樣符合邏輯。
鐵尺關二人的落網,意味著匡扶社在京城的諜報網絡,受到巨震。
尋常人或許並不會知道,趙都安在這起案子中,所發揮的關鍵作用。
但逆黨絕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