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這一刻,主仆二人的心臟如大石,猛地沉入湖底。
麵對這毫不掩飾,毫不偽裝的威脅,他們哪裡還聽不出話中含義?
薛暄臉色愈發蒼白,此刻在她眼中,趙都安那頗為俊朗的麵容,卻無比的凶惡。
如同一隻渾身滴血的惡狼,好似隨手便會將抱著的女童掐死。
聯想到傳聞中“小閻王”的名聲。
她絲毫不懷疑這點。
一群孩童,一群沒有任何背景的百姓……
以趙都安的身份,隻需扣個“窩藏逆黨”的罪名,便可肆意揮砍屠刀。
“趙大人……”
落魄的官家小姐慌張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地說:
“民女若衝撞了大人,一應罪責民女一力承擔,與旁人無關……”
“你承擔的起嗎?”
趙都安麵無表情道:
“薛小姐,我的耐心很不好,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要麼,乖乖配合,本官問什麼,你就答什麼。要麼……你也不希望,因自己,連累這些老街坊吧。”
赤裸裸的威脅!
薛暄臉上終於再沒有半點血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謂的“虛與委蛇”,“消極抵抗”,在真正的凶人麵前,多麼可笑,不堪一擊。
這會,羊角辮女童忽然用軟綿綿的小拳頭錘打趙都安:
“壞人,不許欺負先生……不許欺負先生……”
學舍中的其他孩童也意識到不對勁,紛紛跑出來。
趙都安仿佛被激怒了,他麵無表情拎起女童,忽然高高揚起,好似要摔下來的動作。
海棠頓時變了臉色,作勢要上前,卻突然被張晗拽住。
“我說!”
千鈞一發之際,薛暄發出一聲悲鳴,雙腿一軟,撲倒在地上,眼眶翻紅:
“彆牽累孩子!”
趙都安揚起的手微微一頓,他臉上終於緩緩露出笑容。
將女童輕飄飄放在地上,丟給福伯。
輕輕撣了撣衣袖,瞥著跪伏在地的落魄小姐,笑容燦爛:
“薛小姐早這樣配合多好,何必鬨得不愉快?”
薛暄踉蹌起身,拱了拱手:
“請三位大人去後宅稍坐,民女安撫了這些孩童便至,以免他們吵鬨,令大人們不悅。”
趙都安沒再吭聲,隻是轉回身,朝身後的兩名同僚遞了個眼神:
搞定。
……
……
俄頃。
福伯將三人領入後宅,一間不大的堂屋裡,奉上茶水後,告辭去幫著照看孩童。
等人走了,憋了半天的海棠終於開口。
這位英姿颯爽,聰慧直率的女錦衣臉色不善,盯著趙都安:
“這就是你的手段?”
趙都安悠閒地捧起茶碗,喝了口,咂咂嘴。
心說不愧是“貧民區”的茶,滋味實在寡淡,勉強解渴。
聞言笑了笑:“你就說薛暄配不配合吧。”
這會,他臉上早沒了大反派的陰毒之色。
笑嗬嗬說著話,配合俊朗的容貌,令人絕對無法將其與方才形象聯係起來。
“……”海棠被噎了下,才夾槍帶棒道:
“不愧是小閻王,我終於有點明白,趙緝司為何能屢立大功了。”
說我能立功是靠沒下限唄?
這是戰術懂不懂……趙都安撇撇嘴。
當初詐內鬼時,他評價海棠有小聰明,缺大智慧。
如今仍舊維持原本看法。
恩,不過勉強能加一個標簽:善良。
也難怪死活屈居第三,做不成九堂第一……
“對付不同的人,要靈活采取不同手段。”
趙都安淡淡道:
“督公叫二位來幫我,未必沒有讓你們學下我的辦事方法的意思。”
算了吧,學不來……海棠並不認同。
以她的聰明,當然知道趙都安方才那副作態,有很大的表演成分,目的無非是拿捏軟肋,予以威脅。
但這種辦法,也不是什麼人用起來都有效果的。
趙都安名聲太臭,所以薛暄毫不懷疑,他真的沒啥底線……
換一個名聲不夠凶狠的,同樣的套路,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這就是人設的力量。
“如果,”海棠沉默了下,忽然問:
“我是說如果,方才薛暄死咬著不開口,你真的會摔死那個孩子麼?”
趙都安閉口不答。
旁邊,寡言少語的張晗忽然說道:
“他不會的。所以我才拽你。”
海棠就不服氣了:“你怎麼知道他不會?”
張晗想了想,說:
“據我所知,他詐我們那一日,雖鬨得聲勢浩大,闖了那麼多宅邸,但從沒有波及哪怕一個下人。所以……”
卷王扭頭看向趙都安,忽然認真道:
“我覺得趙使君是個好人。”
趙都安一愣,好似被這句話逗笑了,大聲肆意嘲笑道:
“老張你這句話說出去,半個京城的人都要笑掉大牙的,你這人不會吹捧奉承人,便不要硬捧……”
他忽然閉上嘴,扭頭看向堂外。
隻見洗了把臉,已調整好情緒的落魄小姐走進來,先行一禮。
薛暄揚起沒有表情的麵孔,直入正題:
“沒錯,我父的確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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