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
離開世子宅邸後,薛神策等人先行,令趙都安落在後頭,處理後續。
“一群蠢貨!今日若不是大人來,有你們苦頭吃。”侯人猛走了幾步,揮舞刀鞘,朝三名錦衣身上一氣亂打。
趙都安抬手攔住,淡淡道:“算了吧,再打人就真廢了。”
“呸,廢了才好!”侯人猛猶自一副怒不可遏模樣,朝三人怒斥:“還不謝大人?”
三人如夢方醒,紅著眼眶如犯錯的孩童,挨打認錯。
趙都安臉上沒有氣惱神色,平靜說道:
“下不為例。老侯,你帶他們先回衙門,塗抹傷藥,下午我回去開個會,看來我還是太縱容你們了,這次的事,也算漲一漲記性。”
侯人猛一臉愧色,應聲點頭。
已沒有顏麵繼續留下,恨不得立即回去,整頓紀律。
“對了,還有一件事,”趙都安忽然攔住他,吩咐道:
“你回去後,找人查一查,徐祖狄和那個蕭夫人,是從青州道出發時,就一起,還是半路撞上的。”
侯人猛一愣:“大人您的意思是……”
趙都安瞥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這位恒王世子鬨這一出,真的是單純給李浪撐腰出氣?找麻煩?要折辱我?”
他腦海中,通過回想的方式,不斷複盤之前發生的一切。
房間中,徐祖狄對李浪的幾次嗬斥,以及最後那個遊戲……
趙都安目光飄遠,幽幽道:“看似我們贏了一城,今日沒有丟了麵子,把事情了結了,但又焉知徐祖狄最重要的目的沒有達到?”
侯人猛這才回過味道來:
“大人您是說,那個世子,安排這一出是故意給您看的?重點壓根不在於李浪,而在於那個蕭夫人?他故意讓咱們瞧見,他對東湖蕭家的家主驅使如奴仆?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趙都安點了點頭,笑道:“你能猜到這一層,也是有長進了。”
侯人猛嘿嘿一笑,吹捧奉承道:
“咱們跟在大人您身邊,耳濡目染,總能學到點東西不是?外人都說您是千年的狐狸,俺們的道行差得遠呢。”
“……不會阿諛奉承,就彆硬捧。”趙都安瞪眼。
驅趕幾個手下離開,理了理思路,這才策馬追趕上前頭的大部隊。
薛神策笑道:“安排好了?”
趙都安感激道:“多謝大人與諸位同僚撐場麵。”
薛神策無意在這個話題上深入,罕見地大笑道:“如何謝?不如中午宴席酒水你請如何?”
趙都安也笑道:“理當如此,那倒要不醉不歸才行。”
眾將瞧著這一幕,默契地發出哄笑,將這個插曲揭過,殺氣騰騰直奔定好的酒樓。
酒樓早留了整個二層,眾將入席,邊吃邊喝,氣氛融洽。
然而宴席才過了一半,就聽見樓下傳來騷亂聲,伴隨著激烈的議論,隱約聽見“正陽學派”字眼。
吸引諸武官注意力,薛神策命人去問一問情況。
不一會,問話的武官返回,臉色凝重道:
“出事了,正陽先生要與董太師論戰!”
趙都安拎著酒壺的動作停在半空,眯起了眼睛:“怎麼回事?”
一眾武官也都豎起了耳朵。
很快的,他們得知了事情經過。
原來今日沒有早朝,上午的時候,正陽先生入宮拜見,女帝與董玄等讀書人迎接,以表對這位南方大儒的尊敬。
然而正陽卻在宮中發出邀戰,表示自己此來,乃是因不忍見聖人學說被歪曲,正道淪落。
故而來京中欲要“匡正學,塑禮法”,欲要與當今京中學說主流論戰一番。
太師董玄作為泰鬥前輩,當場應戰,與其約定,五日後在京城梅園中進行論學之戰。
這時候,消息已經逐步傳開,輿論大嘩。
樓下之所以喧囂轟動,就是兩群讀書人在激烈整爭論,險些打起來。
“砰!”
石猛握拳錘擊桌案,沉聲道:“這什麼正陽,是來找麻煩的啊。”
其餘眾將也麵露憤慨,主打一個政治表態,更有人叫嚷要去把這讀書人砍了。
薛神策麵無表情聽完,眼神憂慮,他當然明白,這種天下矚目的“準聖”級彆的大儒,是絕對不能亂動的。
所以,武官們純屬口嗨,殺了簡單,但殺了以後,引發的全國的輿論大嘩,後果難以估量。
這次的戰場不見硝煙,需用口舌筆鋒做刀,予以回擊。
當即,眾將也沒了吃喝的氛圍,當即草草收場。
趙都安下樓騎馬,直奔修文館而去,他需要了解情況!
……
……
修文館。
趙都安抵達門口,就隱隱察覺出氣氛不對。
“趙大人!”守門的小吏見他到來,精神一振。
“太師在嗎?”趙都安翻身下馬,急切問道。
“在呢,都在呢。”
“好。”
趙都安把韁繩一丟,邁步往裡走,小吏們知道他身份,不做阻攔。
人剛進院,就聽到房間中傳出激烈的討論聲。
趙都安徑直推門,就看到修文館內,諸位學士整整齊齊,正圍在長桌旁。
耄耋之年,穿大學士長袍,麵若重棗的董太師端坐主位,沒有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