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傷勢不重,反而經曆死戰,因禍得福,日後再有進境還要答謝使君。”????“哈哈,那我可記住了,莫要反悔。”
趙都安笑道:
“對了,今日論學法師看好哪一方?”
“……太師學問淵博,貧僧自然看好太師。”辯機回答滴水不漏。
趙都安哈哈一笑:“那最好不過。”
表麵和氣,實則有點陰陽怪氣的寒暄後,辯機走到了對麵坐下。
莫愁等人神色凝重,高度懷疑,是因為上次佛道鬥法朝廷打了神龍寺的臉,辯機這一次跑過來,專門看朝廷的笑話。
趙都安沒吭聲,眼睛似睜未睜,又過了一陣,眼瞅著梅園中坐席漸漸滿了,時間也逐步逼近約定時辰。
唯有留給正陽學派的位置,還空蕩蕩的。
忽然,他睜開眼睛,聽到梅園外頭,傳開近乎山呼海嘯的聲浪,那是外頭圍觀的讀書人們的喧囂。
“正陽先生到!”
須臾,唱喏聲響起。
所有人噤聲,停止交談,正襟危坐,一道道目光望向梅園入口。
隻見“正陽學派”的一群人浩浩蕩蕩走來,為首的,自然是身披大氅,內穿儒袍,頭戴方帽的正陽。
他身後,跟著陸成和宋舉人等較為親近的學生。
在場不少人起身,以表對這位當世大儒的尊敬,隻是也有人敏銳注意到,正陽先生臉色疲倦,頂著濃濃的黑眼圈。
似乎精氣神並不很好,但偏生那雙眼睛,卻灼灼的好似有火光在燃燒,不曾熄滅。
“祖父,人來了。”
董大小聲地看向太師,端坐高背椅中,穿深紅大學士官袍,儀容威儀的當朝太師董玄睜開眼皮,眸光銳利地望向遠處的對手。
二人自然是認識的,不過上一次見麵,已經是十幾年前。
董玄雙手奮力撐著扶手,滿是褶皺的手背上青筋隆起,老太師站起身,巍峨如山的氣質油然而生。
趙都安略顯驚訝,此刻才初次見識到這位“南陽北董”中,執掌大虞朝文壇牛耳的泰山北鬥的氣場。
人群隱隱有些騷動,但都竭力壓製著。
正陽學派的弟子們紛紛停步,在預留的位置站成數排,大多熟人都是精神抖擻,甚至亢奮。
他們這些天,四處宣揚學說,對這場將自家學派發揚光大的論學,期待已久。
於這群讀書人而言,能有幸參與今日之戰,已是足以吹噓一輩子的大事。
唯有陸成和宋舉人,表情格外沉重,尤其在看到“觀眾席”中,堂而皇之看熱鬨的趙都安時,更生出一股難掩的膽怯來。
趙都安也朝著他們笑了笑,甚至揮了揮手。
於是……
二人更慌了,眼神中甚至隱隱帶著些許驚悚。
因為他們意識到,在場這些人裡,隻怕絕大多數都蒙在鼓裡,並不知道萬眾矚目的辯論,其實早在昨日,已經結束了一場。
今天是第二場……
那麼,這個趙閻王處心積慮隱瞞所有人,將恩師釣出去折騰這一遭,究竟是在謀圖什麼?這個念頭令兩人愈發緊張。
不禁望向恩師的背影,想知道先生會如何應對。
正陽先生步履不停,脫離人群,孤身一人在眾目睽睽下,走到了人群中央的亭子高台上。
太師董玄,也近乎同時走了上來。
亭中擺放著蒲團與桌案,供給二人坐下論學。
而看到一襲紅袍,與一襲儒袍大氅相對而立的畫麵,整個梅園內的文人都屏息凝神,期待接下來的精彩的,注定要記載於史冊的辯論。
秋風忽然吹過涼亭,吹起兩位大儒的頭發。
董玄如臨大敵地,死死盯著正陽,做了個請入座的手勢,口中說道:
“遠來是客,老夫雖在京城,你在雲浮,遠隔萬裡,卻也久聞正陽學派‘為往聖繼絕學’之誌向,卻不想,今日竟有機會,與你論戰一番。”
正陽先生神色平靜地站在涼亭裡,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很古怪,沒有激動,沒有凝重,也沒有戰意或者緊張的情緒。
他的狀態很不對勁,從昨晚從白鹿書院離開後,就很不對勁。
而此刻,在客棧中枯坐了一夜,直到天明的正陽先生,視線越過了眼前如臨大敵的董玄。
看向了太師身後,人群中某張熟悉的,帶著微笑的臉。
正陽先生沉默片刻,收回目光。
他拱了拱手,說出的第一句話就令整個梅園安靜了:
“我是來認輸的。”
短暫地頓了頓,他說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話:
“但我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他。”
正陽先生抬起手,手指指向人群中的滿臉微笑的趙都安。
秋風拂過。
偌大梅園,鴉雀無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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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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