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安冷靜異常:“我們需要留下幾個人,攔住他們。”
公輸天元傲然道:“方才給那任坤偷襲,這次看我收拾他。”
金簡看了不大靠譜,玩物喪誌的五師兄,少女輕輕歎了口氣:“我也留下吧。”
少女神官雖有些呆,但她覺得自己內心是成熟的,恩,起碼比五師兄靠譜。
兩人雖底蘊深厚,但終歸晉級不久……隻怕敵不過殺紅眼的匡扶社高手……趙都安心思轉動,說道:
“浪十八,你也留下。”
山下的兩個屬於術武搭配,自己這邊若隻派出兩名神官,隻怕不妥。
“酒鬼”浪十八“恩”了聲,接下身後的酒葫蘆,丟給霽月,主打一個全力以赴。
“我們走。”趙都安沒有廢話,立即率領霽月、海棠與張晗三人繼續登山。
等人走了。
半山腰隻剩下三名“世間”初品,抵擋正迅速追趕上來的修為比他們強出一大截的匡扶社二人組。
“呼呼——”
凜冬的山風掠過枯黃的樹木、山林,垂在三人的臉上。
“對方很強,好在有地利,稍後我竭力擋在前頭,二位在後方施法。”浪十八沉穩開口,這名曾經的軍中參將,無疑有著豐富的廝殺經驗。
他握著彎刀的掌心沁出汗珠,滄桑的臉孔上,儘是凝重。
湖亭一戰,他曾親身體會過齊遇春的槍術,知曉自己難以抵抗,但若任其突破封鎖,拉近與兩名“神官”的距離,會很被動。
“嗬!本神官在此,豈會要你搏命做人肉盾牌?”
公輸天元揚起下頜,嗤笑一聲,一副高人做派。
繼而,他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抿了抿嘴唇,露出陰狠笑容:
“你們莫非真以為,匠神術士不擅廝殺?當初佛道鬥法,師尊之所以要師妹你上,不是因師兄我打不過你,而是外人根本不知道,一名準備充足的匠神,有多麼bug。恩,這個詞是趙兄教我的。”
“你們倆,給我護法就夠了!”
說完,公輸天元撕開袍子,再次抓出一把一次性儲物符籙,灑在山道上。
嘭嘭嘭……
一個個黑沉沉的,熟鐵、精鋼鑄造的粗大機械零件掉在地上,其中最醒目的,乃是一根成人腰粗的黃銅炮管。
當初趙都安手繪圖紙,他與神機營的“陳火神”研究新式火器,順手也造了一架隻有術士才能驅動的法器。
這時,公輸天元拎起“匠神錘”,叮叮當當,飛快在山道上組裝出一台充斥威壓的“神威大炮。”
它有著七尺長寬,三尺高的熟鐵基座,承托起黑壓壓的,厚度驚人的繪製陣法符文的粗大炮管。
公輸天元將炮口旋轉對準下方,正被虛幻的“地神”攜著,即將逼近三人的齊遇春和任坤。
小胖子猖狂大笑,眼底閃爍癲狂的凶光,狠狠踩下扳機。
“你匠神爺爺來了!!”
“嗡——”
【神威大炮玄幻版】的炮口迅速充能,花紋次第點亮,黝黑的炮膛內有球形電光瘋狂坍縮。
繼而,一顆小太陽般的球形光團,呼嘯而出,在地神驟然收窄的瞳孔中,飛速放大。
“轟————”
……
……
聽著山下突兀傳出的轟鳴,趙都安沒有回頭:“快!”
一行四人,已經越過了“紫禁山莊”的牌樓,衝入了這座建造在山上的古建築群內。
“什麼人?”
兩名守門的匡扶社員衝出,手中握刀,神態驚恐。
海棠手腕一抖,飛刀旋轉飛出,噗噗穿透二人喉嚨,後者軟軟倒下。
這時,山莊內剩下的其餘人,也都被炮聲吸引,跑了過來,可本就空虛的山莊,如何擋得住四名凶人?
趙都安幾乎都沒動手,其餘三人就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地屍體。
“說,莊孝成在哪裡?”趙都安踩著地上一個大聲求饒的家夥詢問。
這人明顯不是意誌堅定的社員,應該是山莊中的仆役,當即手指遠處的亭子:
“在那邊……”
趙都安抬頭,望向山崖旁最高處的樓閣。
……
……
“十六、十八。”
芸夕捏起棋子,放在對應的位置。
莊孝成欣賞著這局棋,說道:
“按時辰,這會城中應已有結果了。”
話音剛落,火炮的轟鳴聲便驚起了山莊中的鳥群。
亭中眾人愣住,芸夕更是猛地擰身,望向山下方向,眼底閃過亮光。
“怎麼回事?老五,去看看。”莊孝成驚愕站起身,吩咐道。
那名被尊稱為“五叔”的社員朝外狂奔,可就在轉過樓宇拐角後不久,便發出慘叫聲。
莊孝成視野中,四道身影從遠處走來。
一個如鬼魅般,飄在半空的紅衣白瞳女子最為醒目,身後的酒葫蘆裡湧出卷卷細流,在女人纖長手指操控下,凝結為兩條長長的“水鞭”。
張晗與海棠一左一右,手中刀劍被染紅,正滴落粘稠血液。
二人拱衛的,為首一人,卻是個錦衣華服的青年,其腰間懸著長劍,卻未拔出,邁步行來,四目相對。
“趙都安!”莊孝成眼皮狂跳,吐出了這個過往大半年裡,令他“魂牽夢繞”的名字。
“莊孝成!”趙都安也時隔近一年,再次看到了這位曾經的太傅,二皇子簡文的師父,匡扶社首領。
也是殺死原主的真凶。
“趙都安?他就是趙都安!?”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該在奉城刑場嗎?刺殺失敗了?”
亭中,那幾名青年男女大驚失色,旋即反應過來:“保護太傅!”
然而半空的霽月,卻已操控長鞭,狠狠抽打過來,意圖將莊孝成卷過來。
“砰!”
鞭子抽打在亭子邊緣的空氣裡,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響。
眾人一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亭子四周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陣法屏障。
“不必慌張。”莊孝成抬起右手,手心赫然是一枚被他敲碎的青玉魚符:
“老夫雖是一介凡人,卻也有些許保命手段,你們隻要不踏出這亭子,支撐片刻還不在話下。”
趙都安這會已經來到亭子外,駐足停下,他皺起眉頭,看向正操控鞭子,一次次轟擊屏障的霽月:
“怎麼回事?”
社恐術士茫然道:“一種陣法,能擋住我的力量。”
張晗眼神一眯,手中七尺劍充盈氣機,狠狠斬在那半透明的屏障上,卻被軟軟彈開。
“這東西,刀劍難傷,但按理說術法總能攻破。”海棠沉聲道。
霽月小聲道:“我能打破它,但需要一點時間。”
說話的功夫,她火力全開,兩條龍須般的鞭子瘋狂抽打屏障,消耗陣法力量。
趙都安眯眼,略一沉吟,笑道:
“那就不妨等一等,本官不缺的就是時間。”
亭中,莊孝成走出,迎著他的雙眼,說道:
“山道處炮聲轟鳴,若老夫預料不錯,齊遇春與任坤應也回來了吧,你派了人在阻攔他們?你身邊的那個北地血刀,和天師府的兩位高徒?”
趙都安說道:“你很了解我啊。”
莊孝成在最初的驚愕後,恢複了鎮定的國士風範,淡淡道:
“天師府高徒雖潛力過人,終歸踏入世間不久,隻能阻攔一時,卻是敵不過齊、任聯手。老夫隻要撐到他們到來,險境便可迎刃而解。”
這話是說給芸夕等人聽,穩定軍心的。
趙都安笑了。
他笑得很真誠,眼角都浮現魚尾紋:
“太傅好氣度,不愧是匡扶社首領,那我們便不妨賭一賭,是齊、任兩個先趕過來,還是我們先破了你這陣法。”
莊孝成盯著他:“你覺得自己能贏?”
趙都安歎息道:
“我運氣向來不錯,就像當初,京城南郊竹林中一般。”
頓了下,他忽然環視左右,這冬日荒山,亭台樓閣,笑道:
“莊太傅,你不覺得眼前一幕似曾相識嗎?我記得,當初在竹林中,也是這般。
你被本官帶人堵在地神廟中,隻可惜,如今還不是夏季,荒山中也沒有竹林的風景。
哦,你這女徒弟也在,哈哈,更巧了,看來老天爺都在幫我,要我親自複仇。”
芸夕麵露怒火,死死盯著他,一言不發。
莊孝成沉默了下,這位頭發霜白,穿著儒袍,隻站著便自有國士風度的老人似乎也被觸動,深深凝視著亭外的年輕人:
“我很意外。”
他認真說道:
“自當日地神廟中一彆,你真的給了老夫太多的驚喜。你在京中做下的那一樁樁,一件件事,皆令我極為意外,更與彼時你在老夫麵前的猖狂跋扈判若兩人。
以至於,我時常在想,當初你搶奪馬閻的功勞,提前抓捕老夫,當真是偶然麼?”
不,你想多了,這個真的是單純的原主犯蠢……趙都安微笑。
莊孝成負手而立,似在感慨:
“但不重要,你與偽帝合謀,故意裝傻也好,亦或彆的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你對京城內,我匡扶社的仁人誌士施以殘酷殺戮後,老夫便知道,無論付出何等代價,必須殺掉你。”
這時候還在裝?這麼正義凜然,把自己都騙過去了吧……趙都安輕輕拍手: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中,他笑著讚歎道:
“不愧是太傅,時刻不忘拉攏人心,虞國不給你一座奧斯卡小金人,我都替你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