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九年,新春伊始。
遼東一帶有流言傳出,說朝鮮已經投靠日本,想要會同日本一同進攻大明。
這是朝鮮之役的前奏,錦衣衛早就有所探查。而且後續會有更多來自琉球、海商等各方各麵的消息彙集到大明朝,日本將要進攻大明。
曆史的必然,朱翊鈞早就讓錦衣衛派人偵查情報,便沒有去過多的乾預。
他如往常那般,在乾清宮批閱奏疏。
這是南京禮部祠祭司主事湯顯祖的奏疏,他在奏疏中指責內閣首輔申時行,打壓言官,堵塞言路。
湯顯祖是文學大家,“臨川四夢”更是獨步文壇,被譽為東方的莎士比亞。
彆看湯顯祖在文壇上成績斐然,但在官場上,卻是屢屢不得誌。尤其是當初科舉時,他還被刻意打壓。
對於彈劾內閣首輔申時行的奏疏,朱翊鈞見的多了,沒有任何批示,留中不發。
奏疏,朱翊鈞可以留中不發,以維護申時行,但地方上發生的事,由於通訊手段的原因,朱翊鈞可就有點鞭長莫及了。
南直隸,蘇州府。
蘇州府是大明朝一等一的富庶之地,又是內閣首輔申時行與內閣次輔王錫爵的家鄉,在這裡任職的官員,無一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蘇州知府石昆玉,正在知府衙門的大堂中招待巡撫衙門來的一個參政。
這參政姓龐,人如其姓,長的也是胖胖乎乎。
知府石昆玉臉上,明顯是不待見這個龐參政,可礙於情麵,還是熱情的招待。
“龐參政,府衙裡沒有太多開支,這是去年的陳茶了,還請龐參政不要介意。”
“石府台可真會開玩笑。”龐參政麵帶微笑。
“蘇州府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若是蘇州知府衙門裡都沒有太多開支了,那這天底下的其他衙門,怕不是就該要飯了。”
石昆玉笑道:“要飯還不至於,真要是衙門裡的人跑出去要飯,穿著官服的人敢要,老百姓也得敢給呀。”
“哈哈哈。”龐參政哈哈大笑,“都說石府台為人剛正,今日看來,也是個幽默風趣之人。”
“若是蘇州知府衙門沒有什麼好茶葉,我那裡倒是還有點,回頭我讓人給石府台送來。”
石昆玉沒有推辭,“那就多謝龐參政了。”
龐連連擺手,毫不在意,“這有什麼可謝的,你我同朝為官,互相幫襯著,是應該的。”
石昆玉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龐參政此番前來,為的究竟是什麼。
見對方不接話,龐參政依舊掛著笑容,他是奉應天巡撫李淶之命前來的,明知道石昆玉為人剛正,可有些話,他還不得不說。
“說起來呀,彆看咱們這些人穿著官服,看起來威風,可實際上,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
“所以,咱們還得要互相幫襯著。今天你給我搭把手,明天我給你搭把手,和光同塵嘛。”
石昆玉知道龐參政指的是什麼事。
內閣首輔申時行的內親吳之禎犯了事,若是旁人,怕是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會去抓首輔的親戚。
可石昆玉為人剛正,管你是誰的親戚,他直接派人拿了吳之禎,按律治罪。
應天巡撫李淶,和內閣首輔申時行交情不錯,與次輔王錫爵也有交情。
李淶就想讓石昆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放吳之禎一馬,所以派了龐參政過來勸說。
石昆玉明白龐參政過來的目的,可他卻不會這麼乾。
你們想巴結首輔,你們自個巴結去,我石昆玉不是那樣的人。
“老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官場之上,互相幫襯本是應該。”
“隻要不是觸犯律法以及違背道德之事,儘一儘同僚之情,並無不妥。”
石昆玉話說的很委婉,暗含著拒絕之意。
龐參政是久在官場之人,看的明白,可他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
吳之禎是內閣首輔申時行的親戚,你石昆玉把他下獄治罪,不說攀上首輔這根線了,可你也直接把路給堵死了。
你就能擔保首輔申時行不懷恨在心?
人家申閣老在朝堂上稍微動一動小手指頭,就夠咱們這些人喝一壺的。
就算是人家申閣老大度,不與你一般計較,可申時行是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身邊有多少門生故舊,有多少人想要巴結他。
申時行或許會礙於身份,不會怎麼樣。可誰能擔保他身邊的那些人不會諂媚,他們就不會怪罪下來?
你石昆玉一個人想當英雄,這沒有問題,可你不能拉著我們整個應天的官員,陪著你一塊擔風險吧。
龐參政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可古往今來,小人屢見不鮮,君子卻是少有的稀罕物。”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酒肉親。能與君子相交,是天大的幸事。然而,誰又能擔保,自己遇到的全是君子,而沒有一個小人呢?”
石昆玉不為所動,“小人再猖狂,終究不過還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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