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肌肉深處的記憶牽引,季祈永下意識地掙紮跪起,低垂著頭,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
“師爺,不……裴公,對、對不起……請您責罰。”
話語中滿是自責與惶恐,仿佛每一個字都重若千斤,壓在心頭。
跪下的動作過於猛烈,不慎牽動了身上的傷口。
時序政雖已施針為他疏通經脈,但他的五感尚未完全恢複,唯有痛覺與觸覺格外清晰。
此刻,季祈永隻覺得全身劇痛難忍,仿佛有千百把利刃在切割著他的每一寸肌膚。
疼痛牽引著大腦,稍稍清醒,季祈永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師門一員,再也沒有資格接受那份曾經的責罰。
心頭湧上一股酸澀,他再次低下頭,聲音更加微弱: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滿載自責。
裴書臣望著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歎息。
他輕輕抬手,想摸摸季祈永的腦袋,安撫一下。
可就那瞬間,季祈永感受到這股微妙的變化,整個人抖得更加厲害,卻依舊強撐著保持跪姿的標準,不敢露出一絲懈怠。
他真的很怕裴書臣,骨子裡的怕——
“吱呀——”門被推開。
季陽和時序政在後院遇到,正巧一起趕過來。
“幺兒!”
“永兒!
季陽和時序政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呼喚,皆是大步流星的衝了上來。
他們幾乎同時站到季祈永的身前,伸出雙手,準備將他扶起。
季祈永顫顫巍巍看向裴書臣,得了肯定之後,絲毫不帶猶豫的搭上了季陽的手。
時序政的胳膊僵在空中,垂了垂手。
季祈永抿了抿嘴,微微側身,低下頭向時序政規規矩矩作揖,“麻煩時小先生了……”
時小先生……時序政心中一痛,仿佛被什麼尖銳之物輕輕劃過,留下一道細細的裂痕。
許是往昔,時序政待他不薄,眼見時序政如此落寞,季祈永本不欲多言,然骨子裡的那份善良,強迫著自己還是啟唇輕吐:
“對不起……我已離開師門,現下稱呼,不好再喚您師叔,望您寬宥。”
其聲溫軟,無波無瀾,平淡得猶如一位溫婉少年,在耳畔細語家常,隻是字字句句都透露著疏離。
時序政垂眸,看著眼前的少年,一身白衣素衣,因為剛剛蘇醒的緣故,臉色還有些蒼白。
可他身上的氣質,清冽純淨的讓人幾乎無法用語言形容。
“無妨……你仍可如昔,喚我……喚我兄長……抑或、抑或喚我漂亮哥哥,可好?”
“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一起刻木人,一起行醫,一起破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