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的步伐很緩，每一步落下，宮闕氣流卷起的玄色衣袍便輕輕擺動，衣料上暗繡的混沌符文在金光中若隱若現，如同在為這場終結無聲計數。
他停在半步仙帝麵前時，對方正趴在碎裂的血色晶石旁，暗金色帝袍被血汙浸成深褐，散亂的發絲粘在汗濕的額角，曾經能洞穿神魂的眼眸此刻隻剩下渾濁的怨毒——這副模樣，彆說俯瞰眾生的威嚴，連尋常修士的體麵都蕩然無存。
“憑什麼？”半步仙帝的聲音嘶啞如破鑼，胸腔裡的血沫隨著呼吸湧出，在地上積成小小的血窪，“憑你仙皇九層中期的修為？憑這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魔帝？若本尊成了仙帝，你連提鞋都不配！”
林楓低頭看著他，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深湖，湖底卻藏著萬煞窟所有亡魂的重量：
“憑你視生靈為草芥，將青丘狐族長老的九尾煉成煞器；憑你用三萬名修士的精血澆築祭壇，連剛斷奶的仙童都不放過；憑你……在蝕骨堡屠城時，踩碎了那個想給母親摘金陽花的孩童的手。”
最後一句話出口時，他的聲音依舊很輕，卻讓半步仙帝猛地一顫。
那是他從未放在心上的小事，不過是隨手碾死一隻螞蟻，卻被眼前這人記到了現在。
混沌本源在林楓掌心緩緩流轉，凝成一柄細長的光劍。劍身在金光中剔透如水晶，卻清晰倒映出廣場上殘存的白骨——那根彎曲的指骨屬於某個仙人鐵匠，那截帶著牙印的脛骨來自餓了三天的幼獸，那片沾著花粉的顱骨碎片，想必屬於某個愛花的女修。這些碎片在劍身上流轉，仿佛無數雙眼睛在無聲注視。
“你可知，被你拖上祭壇的生靈裡，有剛學會禦使風靈的仙童，他還在為能帶著妹妹飛而高興；
有守護南域三千年的熊妖皇，他的洞府裡還晾著給小孫子織的獸皮襖；有開茶館的凡人夫婦，他們隻是想攢夠靈石給女兒治病……”
林楓的目光掃過祭壇邊緣那根斷裂的鎖鏈，鎖扣上纏著一小塊繡著蒲公英的衣角，“他們的命，不是你用來鋪就帝路的墊腳石。”
“放屁！”半步仙帝突然爆發出嘶啞的咆哮，掙紮著想爬起來，胸口的冥蛇紋身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卻被宮闕的吸力死死按在地上，指節摳進泥土裡，帶出五道血痕，“天地本就弱肉強食！本尊為仙帝位付出千年苦修，吞噬些螻蟻又算什麼？你救得了他們一時，能護他們一世嗎？等更強大的存在降臨，他們照樣是砧板上的肉！”
“至少，我能讓他們不必死在你的祭壇上。”林楓舉起光劍，劍尖的混沌氣流微微顫動，折射出玉佩世界的景象——昆侖塔下，林水正給兔妖童喂靈粥，林火在教狐族少女控製火焰，林木用藤蔓給狼族仙王做的義肢纏上了止血的草藥。這些畫麵與光劍中的白骨形成刺目的對比。
“至於你說的弱肉強食……”他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如出鞘的神兵，“若這天理容不下這些想好好活著的生靈，那我便逆了這天理。”
光劍落下時，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隻有一道柔和的金光如流水般漫過，將半步仙帝的身軀輕輕包裹。
他的慘叫卡在喉嚨裡，看著自己的帝袍化作光點，冥蛇紋身寸寸消散，那些被他吞噬的精血與靈力從體內溢出——青丘狐族長老的九尾靈光護住了幾隻顫抖的幼狐，仙人鐵匠的火靈本源點燃了祭壇下的枯草，孩童的金陽花花粉落在那株嫩芽上，讓它猛地舒展了葉片。
這些光點被九宮八卦宮闕的陣紋牽引著，如一條璀璨的星河，穿過空間壁壘，彙入玉佩世界的靈脈。
昆侖塔前的世界樹幼苗突然抽出新枝，靈田的土壤冒出熱氣，連空氣中的丹藥香氣都變得愈發濃鬱——那是遲到的救贖，以另一種方式回歸滋養他們曾守護的天地。
當最後一縷帝威消散在金光中時，九宮八卦宮闕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四壁的陣紋光芒暴漲，如億萬星辰同時亮起，將整個萬煞窟籠罩其中。
白骨祭壇在金光中融化，化作富含靈氣的沃土；黑煞修士的殘魂被陣紋分解，凝成純淨的魂珠；連地底深處積攢萬年的煞氣，都被宮闕一點點抽出、煉化，順著根係般的陣紋滲入土壤，讓龜裂的大地漸漸濕潤。
林楓抬頭望向天空，那道被撕開的黑霧裂口已擴大到千裡寬，陽光如融化的黃金瀑布般傾瀉而下，落在廣場上。
極北冰原的冰層正在發出“哢嚓”的碎裂聲，露出下方泛著綠意的苔蘚；遠處的雪山開始融雪，彙成溪流，溪流裡遊著銀鱗魚；遷徙的靈鳥排著隊從裂口中穿過，翅膀掠過陽光時，落下細碎的金羽。
“收。”
他輕喝一聲，九宮八卦宮闕開始收縮，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掌心。
108道魔帝身影緊隨其後，九嬰魔帝的九頭在消失前，特意對著那株新芽噴了口溫和的魔焰；阿修羅魔帝的破滅法則收斂成一點星光，給土壤鍍上了層淡淡的金光。
招魂幡落在林楓手中時，幡麵已不再漆黑，而是泛著溫潤的玉色，億萬魂紋中多了絲平和的氣息——那些被吞噬的黑煞殘魂，已被淨化成守護的力量，能在玉佩世界滋生靈雨。
萬煞窟的廣場上，隻剩下滿地新綠。原本白骨祭壇的位置，一株頂著露珠的嫩芽正努力伸展葉片，葉片上滾動的水珠裡，映出湛藍的天空和飛過的靈鳥。
遠處，被煞氣汙染的河流開始清澈，河底的鵝卵石反射著陽光，像散落的寶石。
林楓轉身，玄色衣袍的下擺掃過草地，帶起一陣微風。
風裡沒有了血腥氣，隻有冰雪消融的清新，混著泥土翻湧的芬芳，以及遠處傳來的鳥鳴——那是北域的候鳥，感知到煞氣散儘，正飛回這片久違的故土，它們的鳴叫裡帶著對春天的期盼。
喜歡修行之征途請大家收藏：()修行之征途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