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楓頷首應道，目光掠過甲板上喧鬨的人群，最終落在獨眼妖修身上。
此刻的他正蹲在角落，陽光透過靈舟的舷窗，在他布滿老繭的手指間跳躍。
他手裡捏著幾株清心草，指尖靈巧地穿梭編織，不一會兒，一個帶著淡淡靈氣的草環便成型了。
旁邊的聾啞女童阿秀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草環在他掌心漸漸成形，等他剛把草環舉起來，便咯咯笑著往旁邊躲閃，草環“啪嗒”一聲落在甲板上，沾了點細碎的木屑。
“嘿嘿，這丫頭。”獨眼妖修空蕩的眼眶處，那方繡著靈草紋樣的布罩被風吹得輕輕晃動，他剛要彎腰去撿，身後卻伸過來一隻蒲扇大的手——牛大力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笨手笨腳地撿起草環，看了看阿秀，又看了看獨眼，最後竟往自己光禿禿的腦門上一套，憨聲道：“好看不？”
草環在他粗黑的脖頸間顯得格外小巧，引得周圍的修士們一陣哄笑，連一直板著臉整理結界符文的趙奎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林楓看著這一幕，眼底泛起暖意，開口問道：“獨眼，你族中那幾個尚未化形的幼崽，可都準備好了？”
獨眼妖修聞言立刻直起身，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臂——那裡曾在礦難中被巨石砸斷，如今在試煉海靈泉的滋養下，竟重新長出了一截覆蓋著細密銀鱗的新肢，鱗片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活動起來已與常人無異。
“回少主，都備著呢！”他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小崽子們天天扒著靈舟的窗戶望，嘴裡咿咿呀呀地問，女媧泉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那樣，能讓尾巴變得又大又漂亮。”
他說著，想起族裡那幾個拖著小短尾、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幼崽，忍不住笑了起來，布罩下的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弧度。
“主人主人！你看這個！”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船艙裡鑽出來，小妮背著比她還高的尋寶囊，像隻小炮彈似的衝了出來，手裡舉著一枚巴掌大的海螺。
海螺通體瑩白，表麵布滿了螺旋狀的紋路，陽光照在上麵，竟折射出七彩的光暈，仿佛把彩虹都揉碎在了殼上。
“這海螺會唱歌！”她獻寶似的把海螺湊到嘴邊，鼓起腮幫子輕輕一吹——起初隻是一陣細微的嗡鳴，隨即竟化作悠揚婉轉的曲調，像是山澗清泉流淌，又像是林間百鳥齊鳴，與遠處試煉海的浪濤聲交織在一起，連甲板縫隙裡剛冒頭的靈草嫩芽，都跟著輕輕搖曳，仿佛在伴舞。
“這是‘靈音螺’。”一個蒼老而溫和的聲音傳來，白發老修拄著拐杖，緩步從船艙裡走出，她的孫女阿珠正拽著她的衣角，小手裡捏著半截粉白色的珊瑚枝，在她布滿皺紋的掌心一筆一劃地畫著什麼，像是在描繪剛才聽到的螺聲。
老修低頭看了眼掌心的痕跡，眼中閃過一絲懷念：“老身年輕時曾在古籍裡見過記載，女媧妖域的邊界，就有一片靈音螺棲息的淺灘。據說聽到螺聲的生靈，無論迷失在何處，都會被指引向女媧泉。”
她頓了頓，目光望向遠處朦朧的海平麵，“更神奇的是，那靈泉的水，能洗去妖修化形時的戾氣，讓形態更貼近本心。就像……就像璞玉被打磨成器，露出最本真的光彩。”
林楓接過小妮遞來的靈音螺，指尖觸及螺殼的瞬間，一股溫潤的生命之力順著指尖湧入體內——這股力量與柳如煙那支玄鳥玉簪上的氣息如出一轍，帶著遠古洪荒的厚重與慈悲。
他抬眼望向船艙：趙奎正指揮著幾個西域修士加固靈舟的結界，那些曾握慣屠刀、沾過血腥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拂過結界上的符文，指尖的靈力溫柔得像是在撫摸初生的幼崽；林金站在船頭，周身的庚金之氣不再如往日那般凜冽，而是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將迎麵而來的海風化為繞指柔，偶爾側頭望向船艙時，目光落在正在教阿秀辨認靈草的薩彌兒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起錨，向女媧妖域進發。”
林楓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每一艘靈舟。
隨著他一聲令下，十艘靈舟底部的符文同時亮起，淡金色的靈光托著船身，緩緩駛離試煉海的九宮八卦宮闕。
宮闕的七十二根青銅柱上，符文在船尾閃爍不定，像是無數雙眼睛在默默送彆，又像是在無聲地祝福。
海麵上，異變陡生。數隻金翅海雕從雲層中俯衝而下，在靈舟上方盤旋護航，翅尖灑落的金光在船帆上織成一道金色的網；昨日偶遇的那頭鎮獄鯨鼇不知何時出現在船尾，巨大的尾鰭輕輕擺動，將前方的暗礁一一推開，掀起的浪花在陽光下化作漫天水霧，折射出一道道小小的彩虹；連最膽小的墨海馬都成群結隊地跟了上來，數以千計的銀色身影圍繞著船舷遊動，尾鰭拍打出的細碎水花，在海麵上鋪成一條閃爍著銀光的路，仿佛在為他們指引方向。
靈舟破開晨霧，船頭的玄鳥玉簪愈發明亮，簪頭的玄鳥仿佛活了過來，展翅欲飛，發出隻有靈修才能聽見的清鳴，為船隊指引著方向。
小妮的靈音螺聲、眾人的笑談聲、海浪的拍擊聲、海雕的鳴叫聲、鯨鼇的低吟聲交織在一起，在試煉海與女媧妖域之間的天際，織成一曲充滿希望的樂章。
林楓立於主舟船頭，玄色衣袍在海風中舒展如翼。
他望著遠處漸漸清晰的輪廓——那是女媧妖域的邊界，整片區域都籠罩在一層七彩光暈中，光暈裡隱約可見參天的古木、奔騰的靈泉，以及無數奇形怪狀的生靈在林間嬉戲。
他能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傳來的磅礴生機，比試煉海更加濃鬱，更加純粹，帶著一種包容萬物的慈悲。
“這場修行之路，才剛剛踏入更絢爛的篇章啊。”
林楓心中低語，指尖輕輕摩挲著靈音螺，螺殼上的七彩光暈映在他眼底，仿佛映出了未來的模樣——那裡有族人的歡笑，有幼崽的成長，有萬物共生的和諧，更有無數未知的奇跡，在等待著他們去探索，去見證。
靈舟繼續前行，破開一層又一層的晨霧，向著那片充滿希望的妖域，緩緩駛去。
海風吹拂著每個人的臉頰，帶著靈草的清香與海水的鹹澀，也帶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一路向前，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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