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深處的石壁滲著冰冷的濕氣，每一道裂縫裡都藏著經年累月的怨毒。
骨瑤快步穿過鏽蝕的鐵欄，青焰在眼窩中劇烈跳動，映得前方那道蜷縮的身影愈發清晰——斷了左臂的中年骨修正背對著她，僅剩的右臂緊緊環著一塊巴掌大的骨牌，指腹在牌麵的藥草紋路上反複摩挲，仿佛那是世間唯一的寄托。
他身上的骨甲布滿了交錯的鞭痕，深可見骨，有些傷口甚至還凝著黑紫色的血痂，顯然是被裂骨的噬魂鞭反複折磨過。
“石醫師……”骨瑤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青焰裡翻湧著壓抑了千年的記憶。
她還記得小時候誤嚼了毒骨草，渾身骨節冒出黑血，是這個總愛蹲在藥圃裡的醫師抱著她衝進禁林，用自己的骨血做藥引，熬了三天三夜才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那時他笑著摸她的頭，說“小瑤是骨族最有靈氣的孩子，將來定能長出比靈犀草還亮的魂火”。
中年骨修猛地一僵，緩緩轉過頭。他的魂火在眼窩中黯淡如殘燭，渾濁的光線下，那張布滿裂紋的骨臉上刻滿了風霜，唯獨盯著骨瑤的眼神，像被火星點燃的乾柴，一點點亮了起來。
“是……是小瑤？”他伸出僅存的右臂，骨指因激動而劇烈顫抖，指節處的老繭磨得發亮，“你都長這麼大了……魂火亮得像……像當年藥圃裡的月光草……”
當他的目光掃過骨瑤輕撫小腹的動作，又落在她身後拄著龍骨杖的老祖身上時，積壓了千年的委屈與憤懣終於決堤。
“老祖！”他嘶啞地喊了一聲，猛地撲上前，卻在離老祖三步遠的地方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玄鐵地麵上，發出“咚”的悶響，“我們沒有背叛骨族！裂骨逼我們煉噬魂丹，用囚徒的魂火做藥引，石錐他……他不肯，當場就被裂骨抽了魂火啊！”
渾濁的淚水順著他骨縫間的溝壑滑落，砸在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水漬。他懷裡的骨牌“啪嗒”掉在地上，露出背麵刻著的“石錐”二字——那是他弟弟的名字，也是當年一同被關押的藥童。
老祖快步上前，枯瘦的骨指輕輕拂過他背上的鞭痕，指尖觸到那些尚未愈合的傷口時，骨杖“咚”地頓在地上，發出壓抑的怒響。
“老夫知道，老夫都知道。”他彎腰扶起石醫師，聲音因激動而發顫，“裂骨那畜生已經伏誅，你們這些忠良，該重見天日了。”
他轉頭望向其他骨族囚徒，他們或斷骨，或瞎眼，卻都挺直了脊梁，便揚聲道：“都出來看看！外麵的靈犀草開了，鎮骨樹也活了，咱們的白骨城……活過來了！”
囚徒們互相攙扶著走出囚室，有人撲到老祖腳下痛哭，骨甲與地麵碰撞的“砰砰”聲裡，是被碾碎又重拚的尊嚴；有人望著牢門外透進來的碧綠色靈光失神，那是靈犀草的光芒，他們已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裡熬了太久，久到快忘了生機是什麼模樣；更多人圍向石醫師，七嘴八舌地問著外麵的情況，當聽到“裂骨已死”四個字時，斷了腿的老醫師忽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用僅剩的骨指反複摸著石醫師懷裡的藥鋤——那是他當年入牢時拚死護住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仙族女子雲曦已自行掙脫斷裂的鎖鏈，她拄著半截斷劍站起身，素白的仙袍被血漬染成了斑駁的紅，卻依舊挺得筆直，露出的脖頸線條如昆侖山上的寒玉，帶著寧折不彎的韌勁兒。
她走到林楓麵前，深深一揖，袖擺掃過地麵的碎石，動作雖虛弱卻不失風骨：“太清宮雲曦，多謝大人相救。”
她從懷中摸出一枚瑩白的玉簡，遞過去時，指尖因失血而泛白，卻穩得沒有一絲顫抖：“這是我太清宮的《九轉療傷訣》，能修複受損的仙骨與神魂，或許能幫到諸位。”
林楓接過玉簡，指尖與她微涼的指尖相觸時，清晰地感覺到她靈力的微弱——那是神魂耗損過度的征兆。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藥，丹藥通體瑩潤，流轉著紫金二色，正是用龍骨花與混沌母金粉末煉製的續骨丹。
“三日內可愈仙骨，還能滋養神魂。”他將丹藥遞過去，目光落在她斷裂的左臂上，“斷骨處的經脈已有些枯萎，我讓骨瑤給你施針通絡。”
雲曦接過丹藥，指尖觸到那溫潤的藥香時，眼眶微微發熱。
她修道數千年，見慣了三界的涼薄，卻沒想過會在被視為“邪祟”的骨族領地，得到如此善待。
“林大人夠意思！”粗獷的笑聲突然響起，魔族少主狼牙已將凝血散倒在肋下的傷口上，黑色的血液瞬間止住，他抹了把臉，露出一口白牙，臉上的刀疤因笑容而扭曲，卻透著股坦蕩，“我血狼族欠您一條命！將來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哪怕是闖仙域的誅仙陣，我狼牙第一個衝在前頭！”
他轉頭對其他魔族囚徒喊道，聲音震得牢頂落下幾片灰塵：“都打起精神來！出去看看林大人為咱們打下的白骨城！聽說連靈犀草都種滿了，咱們也沾沾活氣，彆讓人覺得咱們血狼族是嚇大的！”
玄風長老這時慢悠悠地跟了上來，他背生的雙翼雖殘破，羽毛掉得隻剩稀疏的幾根，卻依舊保持著妖域陣法大師的派頭。
他對林楓拱手時，翅尖不小心掃到石醫師的藥鋤，忙不迭道歉，隨即又正色道：“老夫在妖域聽過您的名號，知道您覆滅了妖域的黑煞組織，卻沒想到您能將混沌氣運用得如此精妙——這等淨化怨氣的手段，怕是隻有上古的媧皇能比。”
他從懷中摸出一卷泛黃的獸皮，上麵用靈血繪製的陣紋已有些褪色，卻依舊能看出其中蘊含的奧義。
“這是老夫畢生鑽研的《萬陣圖》，裡麵記載了三百六十種陣法的布法與破法，贈給大人，也算報答救命之恩。”
林楓接過獸皮，指尖觸到上麵凹凸的陣紋時，能感受到其中流動的陣法韻律。
他挑眉一笑，故意逗他：“長老這陣圖是不錯，就是缺個能將靈犀草玩出花樣的布陣者。城中剛種下的靈犀草正好當陣眼，您要是留下，說不定能布出前無古人的‘活陣’。”
玄風長老眼睛一亮，拍著殘破的翅膀道：“正合我意！老夫倒要試試，讓靈犀草順著陣紋生長，陣起時碧浪滔天，陣落時繁花遍地，讓那些小瞧骨族的家夥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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