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便又爬起來,開始吃飯。
“你什麼時候出發的?”
“晚上!”
“晚上多晚?”
“月亮!”
“一夜間跑了幾百裡路?難怪這麼累!吃完就在車上多休息會兒!”
“會兒!”
狐狸隨口回答,繼續低頭猛吃。
兩個菜團子都沒有嘗出什麼味道,很快便進了肚,吃飽後的它毫不猶豫,一下便從板車上跳了下來,又轉頭看一眼道人們,像是與他們道彆。
“你……”
眾人剛想說點什麼,它就已經走了。
不見腳上用了什麼力,立馬便往前跳出幾丈遠,真如精靈也似,幾下就消失在了霧氣深處。
……
黃昏時候,翠微仿佛已成煉獄。
城中此時皆是染病的人。
頭暈,乏力,嘔吐,隨即便是腹內絞痛不已,可能昨天還是個身強力壯的勞動力,一夜一日就能躺在床上,幾乎難以行走。
滿城都是哀怨悲喪之氣。
這是城中的神靈可以用肉眼看得見的。
“怎麼辦?”
官邸之中,城隍焦急如焚。
畢竟做了一百多年的神靈,見識還是有的。
這等瘟疫,不僅此前從未聽過,就光從它如此凶猛卻又短時間內傳揚得如此之廣來看,便也知曉絕非自然傳播,其中定有人為因素。
若是人事,自該由人來管,他這城隍能托夢送計、從旁協助便是功德,什麼也不做也不算過,可若真有疫鬼,他這城隍便難辭其咎。
甚至原先沒有那道人之事也就罷了,失職也還在限度之內,畢竟就算京城的城隍也不能保證城中一個妖鬼也沒有,甚至大家都知道,京城藏匿的妖鬼就如京城的繁華一樣,當屬天下第一。
城隍隻能說避免城中妖鬼為患,又攔住那些窮凶極惡、邪氣死氣煞氣老遠都能聞到的妖鬼。
可人家已經來提醒你了,你不當回事,還去飲酒,就成大過了。
此事若辦不好,死的百姓一多,看守城門的神官定是主責,尤以南門的兩名神官罪責最重,恐怕難逃灰飛煙滅的下場。
自己怕是也要被天上革職、要被地上砸像。
看似要比他們好些,可其實哪能好到哪去?
自己又不是那些上古時候得道飛升、成仙成神的真人,那些大神脫了一身官服、丟了職位香火,起碼還有一身道行傍身,可以支撐一些年歲,可自己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若是沒了神職香火,也就是一個鬼罷了,距離灰飛煙滅又還有多久?
“報城隍!沒有找到疫鬼!”
“一夜一日!還沒找到?”
“恐已不在城中!”
“這……”
城隍拂袖大怒。
“怎麼辦怎麼辦?”城隍焦急轉圈,又問身邊輔官,“叫你托夢去請那摸龍聖手來,可有將他請來?”
“回城隍,那摸龍聖手不在我們翠微,不在我們神力管轄之中,下官隻好請鴻雁幫忙銜夢過去,但是鴻雁到他家中,也沒找到他。”
“廢物!百姓供著香火要你們何用?”
“這……”
輔官便不說話了。
城隍轉了幾圈,又看向門口的一胖一瘦兩位神官。
這兩人在他心中已是死的了。
可是他們卻似有話要說。
城隍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難道你們有辦法?”
兩個神官早已臉色慘白,一聽他這話,就像得了救星一樣,連忙說道:“城隍!我們確實有話要說!”
“什麼時候了!還不快快直說!”
“是……”
二人說話之前,先是對視一眼。
“要稟報城隍的便是,那道士怕是有古怪!”胖神官先開口說道,“城隍想想,為何這瘟疫早不來晚不來,這道士一來瘟疫就來了?而且最先就是從那道士住的那片地方開始!”
“沒錯!”瘦神官連忙接上,“昨夜他在城中走了一圈,走完之後,城中瘟疫就泛濫了!”
“嗯?”
城隍頓時一愣,轉身直直盯著他們。
“城隍明鑒,這幾日我們一直日夜值守城門,不曾放過哪怕一隻妖精鬼怪進去,唯一一隻,便是跟隨那道人的狐狸,那是一隻妖狐。而從昨夜開始那隻妖狐就不見了蹤影。”
“是啊,不是我們汙蔑那道士,隻是此事實在有些蹊蹺。何況他一個徽州黟山道人,跑到我們翠微縣來也著實不對勁,於情於理,城隍都應該請武官將他抓起來好好審查一番,這也算儘職儘責,對百姓有個交代。”瘦神官說,“就算,就算此事與他無關,興許,興許也能勸得住他,莫要向上麵告我們失職的狀。”
“……”
城隍背著手,與他們一一對視。
他如何不知曉他們的心思?
這兩個神官此時和他同樣著急。
隻是這倒也是個辦法。
城隍思索片刻轉過身去,看向輔官。
輔官亦是看出他的心思,有心想勸,又不敢違逆,隻是無奈說道:“兩位神官所言,倒也合情合理,那道人是修靈法的,既踏上了修行大道,情急之時便也可以不算作是凡人,隻是法教的道人,許是有本事的……”
“隻是請他來問問而已,先給他一些好處吧。靈法派的道人而已,也許昨夜的話,便是為了向我們要這些呢。”
城隍已下了決定,當即召武官前來。
……
天昏昏時,城隍廟的兩名武官,加上四名卒役,已經到了客棧門口,看著雖然不多,卻已是城隍廟的所有武官卒役了。
然而此時客棧門口早已排起長龍。
遠遠便見那間客棧大堂之中,傳出一股令他們心生敬畏的氣來。
還沒走近,便開始發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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