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到處點火把,登記的小桌上更是放了兩盞燈。
隻是城牆之外無遮擋,野風肆意,燭火之外雖有燈罩,可仍舊被風吹的搖晃,搖得寫字的人眼睛痛。
孟長青帶人在登記的地方搭了個小帳篷,並不能抵擋多少寒氣,但起碼能夠遮風。
凡是登記過的流民,都能到大鍋那邊喝上一碗熱乎乎的粥。
喝了粥,洗了碗,再找個稍微遮風的地方蹲下。
肚子裡的熱氣緩緩的透出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也從冰天雪地裡拉出來,還原他活生生的身體。
沙朱閉著眼睛,擠在人堆裡將睡未睡,忽然覺得身邊刮過一道冷風,睜開眼,是同樣喝過粥的流民,在他身邊坐下了。
“真暖和啊。”這人揉著肚子自言自語,“不知道明天還有的吃嗎?”
有擠在裡麵的人回他,“吃一頓混一頓,當官的哪有好人?還能頓頓供著你。”
“不是有好幾車糧食麼?”這人往車上看去,不經意掃到騎兵時,立刻收回視線,“應該能吃好些天吧?”
“哼!你是頭一天來這裡?早年難道沒有人來賑災?還不是做兩天樣子就不來了。”
沙朱開口,“我覺得這個官不一樣。”
那人堅持自己的想法,“天底下當官的就沒有一個好人。”
沙朱說:“他肯定比彆的官心善。”
“為什麼?”擠在沙朱旁邊的人問他。
沙朱隱瞞真實原因:“沒有哪個官施粥是自己來的,這個官就來了。”
“你看看那些凶兵,他們手上的刀隨時就要殺人,哪個心善的人是這樣做派?”
沙朱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話,好不容易混了個半飽,不想把力氣花費跟人爭辯上。
他不說,那個人還在說,“那些東西他拿出來了,就彆想再拿回去,總歸會被我找到機會的。”
那人身邊的瘦弱女孩拉了拉他,“爹,你彆說了。”
士兵們同時支起兩個大鍋,煮了七鍋粥,才夠每個流民一人一大碗。
“幾位辛苦了,趕緊去吃晚飯吧。”孟長青收起桌上記錄好的紙張,“今天時間匆忙,人手不夠,來不及私下開灶,各位禦林軍的兄弟們將就喝些粥吧。”
楚沐風:“孟大人客氣了,路上不便我們都知道,有什麼吃什麼我們不介意。”
“多謝白大人體諒,八方,帶他們去吃晚飯。”
一眾人走後,帳篷裡隻剩下孟長青和席蓓,他倆把幾人登記的東西按照順序整理成冊,翻到最後一個,編號是二百二十五。
難怪吃掉七鍋粥啊。
這還是多加了水的,就已經用了小半石稻穀。
即便每頓都做粥,一天吃兩頓,三十石糧食,最多隻夠這些人吃一個月。
這還隻是糧食的問題,禦寒物資和治療傷寒的藥物。也得想辦法籌備。
孟長青愁啊,她做了北山縣的縣官,從今以後北山縣的人是不用出去要飯了,她得出去要飯了。
她想做土皇帝的夢,竟然碎的這樣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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